他的身体在古之月强有力的钳制下,不断地挣扎着,但这一切都只是徒劳而已。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又一阵不甘的、如野兽般的低吼,
那声音充满了愤怒和怨恨,仿佛要冲破云霄。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营区深处,似乎想要透过那些营房和钢铁巨兽,
将那个“忘恩负义”的张爱军给揪出来。
他的心中充满了怒火,恨不得立刻将张爱军生吞活剥,以泄心头之恨!
然而,那震耳欲聋的坦克轰鸣声,此刻却如同恶魔的嘲笑一般,不断地在他耳边回响。
原本,这声音对他来说是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
可现在,它却成了最刺耳的讽刺,让他的内心更加痛苦不堪。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蓝姆迦的太阳仿佛被定格在了天顶,时间变得异常漫长而又粘稠。
徐天亮就像一头焦躁不安的困兽,在侦察连营房和谢尔曼营区外围之间来回徘徊。
他已经放弃了狂野的吉普车驾驶,因为那玩意儿现在只会让他想起自己失败的耻辱。
更多的时候,他选择徒步前行,顶着那能把人烤化的烈日,
如幽灵一般在坦克营区高大的铁丝网外游荡。
汗水像小溪一样从他额头上淌下,流进眼睛里,刺得生疼,也顾不得擦。
迷彩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结出一圈圈白色的盐渍,紧贴在皮肤上,又闷又痒。
红土被晒得滚烫,隔着厚厚的军靴底都能感受到那股灼热。
空气中永远弥漫着浓烈刺鼻的柴油味、机油味和钢铁被高温炙烤后散发的微腥铁锈气,
混合着飞扬的红尘,吸进肺里火辣辣地难受。
耳朵里灌满了营区内永不停歇的轰鸣:
引擎的咆哮,履带碾压地面的沉重“嘎啦”声,金属碰撞的脆响,
还有偶尔响起的、短促而有力的口令声。
这些声音像无数只蚂蚁,啃噬着徐天亮的心。
他有时蹲在铁丝网外一个能勉强看到训练场一角的土坡上,一蹲就是大半天。
目光像探照灯,在烟尘弥漫的训练场上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当看到那庞大魁梧的谢尔曼坦克在教官车(通常是敞篷威利斯)的引导下,笨拙却充满力量地练习着转向、爬坡、越过障碍时,
徐天亮的呼吸会不自觉地屏住,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尤其是当其中一辆坦克的炮塔上,隐约显露出张爱军那戴着坦克帽、拿着通话器的侧影时,
他眼中的渴望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喷射出去!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愤懑和不甘——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古之月偶尔陪他来,更多是怕他惹事。
他靠在一棵被晒得蔫头耷脑的树下,
看着徐天亮那固执而孤独的背影,在蒸腾的热浪中扭曲变形,像一幅荒诞的剪影。
远处谢尔曼庞大的身躯在烟尘中时隐时现,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散发着冰冷而诱人的气息。
古之月心里也痒,但更多的是无奈。
张爱军的态度,像一堵无形的、比谢尔曼装甲还厚的墙。
终于,在一个傍晚,
夕阳将天边烧成一片血红的火海,给营区的钢铁巨兽都镀上了一层悲壮的暖金色。
营区大门打开,几辆吉普车鱼贯而出。
徐天亮像打了鸡血,猛地从藏身的土沟里跳出来,不顾浑身尘土,直扑向打头那辆挂着连长标志的吉普车!
“张爱军!张爱军!停车!”
徐天亮挥舞着手臂,拦在路中央,声音嘶哑地大喊。
吉普车一个急刹停下,车轮带起的尘土扑了徐天亮满头满脸。
车门打开,张爱军跳了下来。
他穿着笔挺的坦克兵常服,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脸上带着一丝训练后的疲惫,
但眼神锐利,肩上的少校星徽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他看到拦路的徐天亮,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随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平静。
“徐排长?有事?”
张爱军的声音很平淡,带着北方口音特有的硬朗,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甚至没看旁边同样走过来的古之月。
“张爱军!你他娘的什么意思?!”
徐天亮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土,一步冲到张爱军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
带着多日积攒的怨气和汗酸味,
“老子三番五次找你!你躲着老子不见?!
当上谢尔曼连长就翻脸不认人了?!
渝城军校的交情喂狗了?!”
张爱军身体微微后仰,避开口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更冷了些:
“徐排长,请注意你的言辞和军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