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月听到医护兵的哭腔说着关副官的情况,
他的心猛地一沉!
刚才处理,
侦察兵和孙二狗捡洋落,
带来的那点微不足道的轻松,
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霍地站起身,
看都没再看地上的武器一眼,
低吼一声:
“走!”
转身就朝着阵地中央,
那个简陋的伤员掩蔽所疾步冲去。
徐天亮和孙二狗也立刻跟上,
脸色都变得异常凝重。
掩蔽所里点着一盏昏暗的马灯,
豆大的火苗摇曳着,
将人影扭曲地投射在潮湿的泥壁上。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汗臭味、
伤口腐烂的恶臭和劣质烟草的味道,
令人窒息。
关副官躺在一块铺着破雨布的门板上,
身上盖着几件破烂军装,
整个人缩成一团,
剧烈地颤抖着。
那张脸在昏黄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可怕的潮红,
嘴唇干裂起皮,
呼吸急促而微弱,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
意义不明的呓语:
“…信号…电台…冷…冷…”
额头上滚烫,
汗水却浸透了身下的破布。
一个老兵医护兵(老张头),
正用一块湿布不断擦拭着他滚烫的额头和脖颈,
脸上的皱纹因为焦虑和无奈而挤成一团。
“怎么样?”
古之月蹲到关副官身边,
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那温度烫得他指尖一缩。
老张头抬起头,
浑浊的老眼里满是血丝和绝望,
他摇摇头,声音嘶哑干涩:
“连长…烧得太凶了…
伤口化了脓…邪毒入体啊…
没有盘尼西林…
神仙也难救…
全靠他自己…
硬扛…扛过去…”
他叹了口气,
满是老茧的手无力地垂下,
“…悬了…”
“硬扛…”
古之月看着关副官那张因高烧而扭曲、
在痛苦中无意识呓语的脸,
听着那断断续续、
执着地念叨着“电台”、
“信号”的声音,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愤怒瞬间攫住了他。
他猛地站起身,
眼中爆射出近乎疯狂的光芒,
对着掩体外嘶声吼道:
“通讯兵!
死哪去了?!
给老子滚过来!”
通讯兵小吴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电台!
电台还有没有救?!”
古之月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力道之大,
掐得小吴龇牙咧嘴。
“连…连长…
白天试过…
没…没信号…
天线可能…”
小吴结结巴巴。
“可能个屁!”
古之月粗暴地打断他,
手指猛地指向掩体外那片被黑暗笼罩的丛林,
指向阵地上那棵在夜风中摇曳的、
最高大的格树的模糊轮廓,
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
“看见那棵树没有?!
最高的那棵!
给老子爬上去!
把那天线,
挂到树顶上去!
挂到能戳破天的地方去!
老子不管你用什么办法!
立刻!
马上!
没有信号,
老子毙了你!”
小吴被吼得浑身一哆嗦,
看着连长那双在昏暗灯光下燃烧着骇人火焰的眼睛,
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是!
是!
连长!”
他抓起那卷沉重的天线和攀登用的绳子,
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所有人都跟着冲出了掩蔽所。
古之月站在树下,
像一尊冰冷的石像,
死死盯着小吴那瘦小的身影。
小吴把绳子一头绑上石块,
奋力朝一根粗壮的横枝抛去。
一次,两次,
石块带着绳子滑落下来,
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第三次,终于挂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