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一种洞悉危险的冰冷愤怒:
“鬼子的炮…步兵炮…还没上来呢!”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
兜头浇在三个排长班长头上。
刚才还喧嚣着兴奋和庆幸的空气,
瞬间冻结了。
徐天亮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孙二狗张着嘴,
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郑三炮那激动竖着的大拇指,
僵在半空,
然后无力地垂落下来。
一股比硝烟更沉重、
更冰冷的东西,
重新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
被彻底吞没在浓重的暮色里。
山下丛林边缘,
临时搭建的帆布帐篷里。
油灯昏黄的光线摇曳着,
在粗糙的帆布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人影。
山田次郎大尉如同一尊石雕,
沉默地坐在折叠马扎上。
他脱下了沾满泥污的军帽,
露出一头被汗水浸透、
紧贴着头皮的短发。
那张线条刚硬、
颧骨突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和深陷在眼窝里、
如同死水般毫无波澜的眼珠,
透露出一种火山爆发前压抑到极致的死寂。
油灯的光在他脸上跳跃,
勾勒出深深的阴影,
使得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
帐篷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汗酸味,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
从外面飘进来的血腥气。
帐篷帘子被猛地掀开,
一个矮壮的中队长,
带着一身硝烟和汗臭闯了进来,
脸上混杂着狂怒和沮丧。
他看都没看沉默的山田,
径直冲到简陋的折叠桌前,
抓起桌上的水壶,
也不管是谁的,
仰头就灌,
水顺着他的嘴角和脖子往下流,
洇湿了土黄色的军服前襟。
他狠狠将空了大半的水壶掼在桌上,
发出“哐当”一声大响,
打破了帐篷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八嘎!八嘎呀路!”
中队长像一头被激怒的野猪,
用拳头狠狠砸着桌子,
唾沫星子在昏黄的灯光下飞舞,
“步兵炮分队!
那群蠢货!
懦夫!
废物!
他们是在地上爬吗?!
比最慢的乌龟还要慢!
该死的支那神枪手!
该死的丛林!
该死的路!
通通该死!”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
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憋屈,
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锣,
在狭小的帐篷里嗡嗡回响。
山田次郎依旧一动不动,
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只有放在膝盖上的、
戴着白手套的双手,
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显得发白。
黄的油灯光线,
将他沉默的侧影,
钉在摇晃的帆布墙壁上,
凝固如一块冰冷的墓碑。
帐篷外,丛林深处,
不知名的夜枭发出一声凄厉的啼叫,
划破了沉重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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