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四处乱瞟,像是怕被人听去。
可萨翰海睁开眼,怔怔地盯着完颜克阿,许久后他挥了挥手,帐内外的亲卫们立刻会意,脚步轻响着退到了百步之外。帐内只剩下他们两人,连香火燃烧的噼啪声都听得见。
完颜克阿这才凑近了些,几乎是贴着可萨翰海的耳朵,声音压得更低了:
“焕赫将军坐化那天,是属下给他擦洗身体的。”
他的喉咙剧烈滚动,手指神经质地绞在一起。
“擦洗的时候,属下发现了一件事。。。心里一直犯嘀咕,总觉得不对劲。”
可萨翰海捏着佛珠的手猛地一顿,珠子啪嗒掉在毡毯上,他抬眼看向完颜克阿,原本疲惫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像两把刀直刺过去。
这些日子,他总觉得大汗对自己和焕赫的态度有些莫名,此刻听完颜克阿这么说,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没说话,只是神情凝重地看着对方,目光里的追问像沉甸甸的石头,压得完颜克阿几乎喘不过气,两人似乎都知道有些不对,但就是不知道哪里不对。
完颜克阿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眶红得像兔子,说起可萨焕赫时,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翰海将军,焕赫将军死得太冤了。”
他咽了口唾液,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要被帐外的风声吞没。
“当时属下亲眼看着他倒下的,中箭的地方明明在脸上,可那箭头。。。”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那骇人的细节。
“是从下往上斜着插进去的。”
可萨翰海的眉头猛地拧了一下,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案上的铜佛。完颜克阿又凑近了些,语气里的疑惑更重了:
“您想啊,敌军的营寨墙那么高,弓箭手都站在寨墙上,射箭的时候应该是从上往下才对,怎么会有从下往上的箭头?”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
“除非。。。除非射箭的人当时是在低处,甚至可能就在焕赫将军身前不远的地方。”
。。。
“你乱说什么?”
可萨翰海猛地拍了下案几,铜佛被震得跳了跳,香灰簌簌落在毡毯上。他死死盯着完颜克阿,眼神里满是复杂。
“这事你别乱说!”
完颜克阿慌忙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支锈迹斑斑的箭支,箭杆上刻着个模糊的卫字。
“属下当时吓懵了,后来又忙着处理后事,直到昨天整理焕赫将军遗物,才想起这箭头的蹊跷。”
他把箭支递过去,手指还在抖。
“这箭是从焕赫将军脸上拔下来的,您看这箭杆上的字,像是营州军的记号。”
可萨翰海捏起箭支,对着灯光仔细看那箭头,指腹蹭过粗糙的打磨痕迹,心里像被泼了盆冷水。
“这箭头被二次打磨过,也就是说是明军射向我们的,又被我们利用补充后修理打磨。。。”
他喃喃自语,忽然想起可萨焕赫生前的脾气。
“焕赫最近是不是跟谁结了怨?”
。。。
“焕赫将军性子烈,得罪人是常事。”
完颜克阿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惋惜。
“前几日他还念叨着要找明军报仇,说狼汗太胆小,不敢跟圭圣军硬碰硬,好几次在帐里摔东西骂娘呢。”
他抬头看了看可萨翰海的脸色,又说了几句。
“尤其是对巴图汗的战略,他私下里很不赞同,说再这么避战,可萨人早晚要被明军赶回老家。”
可萨翰海沉默了,手指捻着那支箭,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营州军的复用箭,从下往上的伤口,还有可萨焕赫那些得罪人的话。。。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浮现。
“这么说来,射箭的人未必是明军。”
他声音发沉,眼神晦暗不明。
“很可能是敌城之外的人,借着混战下的手。”
完颜克阿的脸故意唰地白了:
“将军的意思是。。。自己人?”
。。。
“别声张!”
可萨翰海厉声打断他,眼神扫过帐门,确认亲卫离得远,才压低声音。
“这事到此为止,除了你我,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尤其是不能让巴图汗听见。”
他把箭支重新包好,塞进怀里。
“你先回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完颜克阿点点头,脚步有些虚浮地退了出去。帐内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香烛燃烧的噼啪声。
可萨翰海重新拿起佛珠,却怎么也念不进经文,那些熟悉的梵音在耳边绕来绕去,全变成了可萨焕赫的骂声、箭支破空的锐响、还有族人们私下里的议论。
“人心散了啊。。。”
他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