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毅从怀中掏出枚带血的铜印:";昨日程衡在终南山别馆找到的匈奴王帐火漆印,羊车骑作何解?";印纽上的狼头在晨光中森然欲噬。
朝堂死寂。执戟郎的呼吸声突然变得很响,荀勖的玉镇纸在案上投下诡谲的影,像极了并州地图上的长城缺口。
";着...着有司详查。";武帝终于开口,却见刘毅从袖中抖出黄绢,";人证物证在此,依《汉律》';受所监临财物';当弃市!";
贾允的眼皮突然颤动。老司徒瞥见羊琇背在身后的手正在拉扯自己的长发。皇帝司马炎自然看得见,他忽得想起当年他争夺世子位时羊琇的话:“炎兄长发委地,必是世子。”
";容朕...容朕思量三日。";
司马炎竟自然脱口而出。
皇帝话出,羊琇不由嘴角上扬,背对刘毅露出一丝篾笑。
退朝钟鸣时,羊琇的蹀躞声追上了刘毅:";刘校尉可知洛阳狱有几口枯井?";他笑着抚过刘毅的獬豸补服,";这神兽固然能辨曲直,却不知自己的角最易折断。";
刘毅按剑回首,朝阳正将二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宫墙上。羊琇的影子里伸出无数利爪,而獬豸独角已抵住恶兽咽喉。
廊下传来新科进士们的谈笑,他们正在传阅羊琇门客散发的《洛神赋》摹本。
就在新科进士的谈笑声中,刘毅看着昂首而去的羊琇,不由狠狠吐出一句话:“某必再搜你府邸别院!”
暴雨冲刷着羊琇别院的鎏金门环时,刘毅家臣程衡正盯着掌心裂开的龟甲。这是半个时辰前太卜令给的凶兆,此刻裂纹却诡异地与洛阳街巷图重合。他忽然握紧龟甲,任碎屑刺入血肉——碎甲指向的崇仁坊,正是匈奴商队最后消失的方位。
";破门!";程衡挥手下令,青铜斧钺在电光中泛起青芒。三十名司隶甲士鱼贯而入,他们靴底都缠着素麻——这是刘毅定的规矩,查抄高官时不得发出半点声响。
库房管事举着烛台冲出厢房,绢衣散乱:";何人敢...";程衡的剑鞘已抵住他喉头,雨水顺着甲胄流成溪,漫过地砖下埋着的朱雀铜符。
";登记!";程衡踢翻漆箱,蜀锦裂处滚出马蹄金,在烛火下泛着血光。都官从事捧着的墨砚突然倾斜,浓墨泼在礼单";贺贾公六十寿";字样上,竟嘶嘶冒出青烟。
管事突然挣扎大笑:";尔等可知上月杨威将军...";话音未落,程衡抓起玉雕貔貅砸向石阶。迸裂的玉屑中,半幅《八骏图》卷轴滚出,露出题款";臣顾恺之敬献太子";。
";好个一石三鸟。";程衡踩住管事脊背,靴底碾着金线绣的饕餮纹,";给贾允祝寿的礼,用太子的画,装匈奴的金。";他突然俯身扯开对方衣襟,露出颈间狼头刺青,";难怪并州的军马总在阴山走失!";
雷声炸响瞬间,程衡瞥见西厢窗纸破洞闪过寒光。他反手掷剑穿透纸窗,外头传来重物坠地声。甲士拖入的匈奴武士喉头插着剑,手中连弩机括还扣着三支毒箭。
";搜梁柱!";程衡抹去脸上血水。斧柄撞击声里,暗格坠下一封未焚尽的信,火漆印上残存着并州刺史的虎纹符节。程衡就着将熄的烛火辨认:";...事成许以盐铁之利...";后边烧焦处依稀是";平阳";二字。
暴雨忽歇,月光照见库房深处的神龛。程衡掀开黄绸,供奉的竟是匈奴萨满教的青铜狼神像,獠牙间还叼着半块玉璋——那是去岁太庙失窃的祭器。
";用华夏礼器饲胡神。";程衡突然挥刀斩断狼首,铜头滚落砸开地砖,露出埋在下面的边关布防图。图上标注的缺口,正是三日前刘毅遇刺的官道位置。
晨钟响起时,别院水洼映出彩虹,但很快被运送赃物的牛车碾碎。
皇宫内,青瓷薰球吞吐的烟雾在御书房织成罗网时,武帝正用匕首削着岭南新贡的龙脑香。金丝楠木案上,刘毅的弹劾奏章与羊琇的《平吴十策》并置,檀香混着血腥气在梁间缠绕。
";非要朕杀羊车骑?";刀尖突然刺穿泛黄的绢帛,那是咸宁二年羊琇绘制的霹雳车图纸。碎帛飘落火盆,腾起的青烟里恍现出建业城墙崩塌的盛况。
贾允捧起鎏金鹦鹉盏,茶汤映着他袖口的蟠虺纹:";并州八百里加急,说拓跋部在云中塞外...(盏底轻叩奏章)...逐水草。";老臣指尖划过";盐铁";二字,釉色突然在奏折上洇出条黑河。
武帝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