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传来巡逻士兵踏雪的脚步声,厚重的靴底碾过积雪,发出咯吱的闷响。北境王抬眼,透过帐帘缝隙望向远处连绵的雪山,眸色深沉。
“疯狂?”他低声嗤笑,将抄报扔在案上。满朝文武都在喊着东海王杨轼“狼子野心”,说他铤而走险,又是袭扰郁州港,又是刺杀吴国太子,简直是自寻死路。可在他眼里,这哪是什么疯狂?分明是一环扣一环的伎俩,拙劣却有效,像有人在暗处拉着线,把所有人都当成了提线木偶。
他太了解杨轼了。那孩子八岁封王,年少时在他帐下待过两年,性子看着跳脱,实则比谁都谨慎。当年跟着他在北境抵御部族,极北的雪夜里,能忍着冻裂的伤口蹲在帐篷外盯梢三个时辰,只为摸清敌军的换防规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得出“袭扰他国、刺杀太子”这种授人以柄的蠢事?
更何况,东海城的边军和卫营里,至今还有他当年派去的心腹。杨轼若真要反,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直接调动兵马,比什么都来得实在。
“推波助澜……”北境王指尖叩着案几,目光落在“吴国太子立渊”几个字上。裴修刺杀的是他,郁州港的冲突也牵扯着吴国,如今邺国朝堂乱成一锅粥,吴国那边看似在等说法,实则稳坐钓鱼台……这一切的受益者,或者说,这一切的布局者,若不是他,还能有谁?
雪狐岭的雪,仿佛又落在了眼前。那个穿着玄色锦袍的年轻人,眉眼清俊,却藏着与年龄不符的锐利,在漫天风雪里笑着与他打赌,说五年之内,他必定让东海城换个天地。当时只当是少年意气,现在想来,那双眼眸里的笃定,早已藏好了今日的棋局。
“立渊……”北境王端起案上的冷茶,一饮而尽。茶水的苦涩漫过舌尖,却浇不灭心头的明悟。杨轼被栽赃,北境被渤海牵制,陛下疑心加重,满朝文武被裹挟……这盘棋,走得可真够狠。
帐外忽然传来副将的声音:“王爷,渤海又在边境集结了,要不要加强巡逻?”
北境王放下茶盏,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沉稳:“不必。传我令,让张谋士暂代北境军务,调五千骑兵随我南下。”
“南下?”副将愣了一下,“可东都的旨意是让您……”
“陛下被蒙了。”北境王打断他,目光扫过案上的抄报,“杨轼在东海城待了十年,东海城的兵,一半是他带出来的,一半是我当年手把手教的。真要让他‘闭门思过’,才是把刀递到别人手里。”
他起身,披上月白狐裘,腰间的佩剑随动作轻响:“告诉张谋士,渤海异动是幌子,盯着就行。我侄孙的麻烦,我这个当叔公的,得亲自去解。”
此时,帐帘被掀起,带着一身寒气的张谋士快步走进来,手里捏着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王爷,刚截获的,是从东海城往渤海方向送的。”
北境王接过密信,指尖刚触到那粗糙的信纸,眉头便微微一蹙。拆开一看,墨迹淋漓的字迹里,赫然写着请求渤海配合东海城行动,事成之后割让幽州的承诺。
“呵。”他低笑一声,没等看完,直接将信纸丢进了脚边的火盆。火苗舔上纸页,迅速将那些“反迹”吞噬,蜷成焦黑的灰烬。
张谋士还未缓过神来,愣在原地:“王爷,这信……”
“立渊的手笔。”北境王掸了掸指尖,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他倒算得精细,连渤海都扯进来了。”
他走到帐内悬挂的舆图前,指尖点在渤海与邺国交界的位置:“你想想,皇后虽是渤海王的妹妹,可镇守边境的宏临太子,是杨轼的表兄没错,但圣上这些年做了什么?限制边境贸易,封锁海域,几年前渤海大饥,他连一粒粮食都没肯接济——这份血缘,早就被怨怼泡烂了,轼儿若真要反,找谁不好,偏去找一群恨透了邺皇的人合作?”
火盆里的灰烬被气流卷得微扬,北境王的声音愈发清晰:“倒是吴国,立渊的正室是渤海王次女,长女嫁的是他麾下的秀水军副将郭淮。这姻亲织成的网,可比那点早就凉透的表亲关系结实多了。这密信,无非是想让圣上相信,杨轼连外敌都勾搭上了,彻底坐实他的反心。”
张谋士恍然大悟,随即又忧色满面:“可圣上本就疑心重,这信若是传到东都……”
“所以得给他提个醒。”北境王转身走到案前,抓起纸笔。狼毫饱蘸浓墨,他笔走龙蛇,字字铿锵:
“圣上亲启:截获伪信,乃吴国太子立渊嫁祸之计。渤海与邺积怨已深,断无合作可能,反倒是吴与渤海联姻甚密,此乃立渊借刀杀人之策。杨轼虽有不察,然反心绝无,臣已率军南下,必护东海城无虞。望圣上明辨是非,勿中奸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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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他将信纸折好,用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