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还胸有成竹的算计,此刻全成了烫手的山芋。林靖偷袭郁州港,裴修潜入望海镇行刺,本是环环相扣的杀招——只要立渊一死,绣虎卫群龙无首,他可率边军和卫营击退吴国的进攻。可谁能想到,立渊竟下令边境兵马原地待命,既不进也不退,像一柄悬在半空的剑,不上不下,反而让他这两件事彻底没了依靠。
“王爷!”参军掀帘而入,脸色比外面的夜色还要难看,“望海镇那边……刚有好几匹快马连夜奔南都去了,看那样子,定是出了大事!”
杨轼猛地顿住脚步,指尖掐进掌心。他转身看向刚被亲兵带回来的几个“匪寇”——那是借给裴修的卫营兵,此刻个个带伤,领口处还沾着暗红的血渍。其中一人喘着粗气回话:“王……王爷,当时混乱中,属下亲眼见那刀结结实实扎进立渊腹部,他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属下们急于逃命,实在没看清……但那伤势,怕是……怕是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杨轼的声音发紧,心头却莫名地空了一块。他踉跄着后退半步,重重跌坐在椅子上,锦垫的柔软此刻却硌得他骨头生疼。
可立渊若真遭不测,吴国怎会如此平静?既不发丧,也不兴兵,反而让兵马按兵不动。这诡异的平静像一张无形的网,正缓缓勒紧他的脖颈。
立渊的突然息兵,对邺国用兵成了巡视边境,边境绣虎卫的部署成了例行的军事演练。刺杀成功反倒成了吴邺战事的导火索,天下人此时都知道立渊遇刺,而动手的人带着他卫营的影子;郁州港那一把火更成了笑柄——不仅没阻碍吴国的粮草补给,反倒坐实了他侵略邻邦的罪名。
就在这时,心腹捧着密信匆匆进来,信封上盖着邺国东都的火漆。杨轼颤抖着拆开,墨迹未干的字迹刺痛了他的眼:邺皇深夜召集群臣入宫,议事内容不明。
“完了……”杨轼喃喃自语,手里的密信飘落在地。朝廷显然想撇清关系,而他,将成为那个被推出去的棋子。
堂内的烛火噼啪作响,映着他空洞的眼神。窗外的风卷着雪粒打在窗棂上,像无数只手在叩门,催得他心口发慌。他望着地上那封密信,忽然觉得整个东海城都在摇晃,而自己,正朝着无底的深渊坠去。
寒冬的夜,像一块浸透了冰水的黑布,沉沉压在望海镇的上空。呼啸的北风卷着雪粒子,狠狠砸在中军大营的帐篷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听得人心头发紧。
就在这时,一行身影顶着风雪匆匆而来。昭阳郡主,她平日里总是端庄从容,此刻却步履急切,斗篷的边角上沾满了雪,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焦灼。身后跟着伴花一身素色衣裙,背着药箱,神色沉静却步履稳健,显然是早有准备。可安与乐安紧随其后,脸上冻得通红,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床榻上,太子立渊静静躺着,往日里挺拔俊朗的身影此刻缩在被褥中,脸色苍白如纸,唇上毫无血色,形容枯槁得让人几乎认不出来。军医虽已尽力救治,暂时脱离了危险,但那微弱的呼吸和时不时蹙起的眉头,都在提醒着众人,他的伤势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崩溃。
之心跪坐在榻边,素日里灵动的眼眸此刻红肿不堪,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落在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攥着立渊冰凉的手,压抑的抽泣声在寂静的帐内断断续续响起,听得人心头发酸。沈瑶站在一旁,轻轻拍着之心的后背,低声安慰着,可她自己的眼眶也红着,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
帐外,众将身披铠甲,一动不动地守着,雪花落在他们的肩头、发间,积了薄薄一层也浑然不觉。他们望着帐内的方向,眉头紧锁,眼神里满是焦急与关切,每一次帐帘微动,都能牵动他们的心弦。
昭阳郡主没有立刻走进主帐,她在帐门口站定,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颤抖。随后,她转身对身后的伴花低语了几句,又扬声将帐外的将领们召集到旁边的偏帐。
偏帐内,灯火摇曳。昭阳郡主面对着绣虎卫和亲兵营的将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诸位将军,太子吉人天相,定会渡过难关。眼下军务要紧,望诸位各司其职,莫要因殿下之事乱了方寸,让宵小之辈有机可乘。”她的话语不多,却透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将领们听着,纷纷抱拳应诺,虽仍忧心忡忡,却也明白了此刻的轻重,一个个沉声退下,回到了各自的营帐。
处理完这些,昭阳郡主才掀帘走进主帐。帐内的药味混着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她快步走到榻边,看着之心哭得几乎晕厥的样子,心中一痛,伸手轻轻将她扶起来:“之心,起来吧,地上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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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心浑身一僵,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她忽然愣住了——昭阳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