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开口,声音裹着几分疲惫的怅惘,“那时我才两三岁,常在父亲议事的营帐外玩耍。刘柔比我小几个月,扎着冲天辫,总把泥巴抹得满脸都是。”立渊唇角勾起抹淡笑,烛火映得他眼底泛起涟漪,“一群孩子摔跤打闹,就数她力气最大,揪着男孩的衣领往地上按,跟刘建德年轻时一样粗野。”
贞孝轻轻为他掖好被角,听出了话语间的弦外之音。立渊顿了顿,又道:“后来王猛传回消息,说刘柔粗中有细,在湘州施药救人时,安静得像江南的绣娘。可一旦披上战甲,又能跨马提枪冲锋在前......”他望着帐外朦胧的月色,刘柔方才离去的背影还在眼前晃动,那个曾追着他要糖葫芦的小姑娘,如今却跪在泥地里求死,“这些年,她变了太多。”
帐内陷入沉默,唯有烛芯爆裂的声响。贞孝握住他发凉的手,轻声道:“你真正想问的,是刘建德为何反叛吧?”
立渊闭上眼,喉结滚动:“父亲已经为误杀刘老将军致歉,还允诺厚待刘家。我实在想不通,究竟是什么让他铁了心要......”他猛地咳嗽起来,胸腔震动带起丝丝血迹,“刘建德在父亲麾下效力多年,又有提拔之恩,难道抵不过一场误会?”
夜风呼啸着掠过帐顶,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立渊望着帐顶斑驳的阴影,恍惚又见刘建德当年在黑水城大营里单膝跪地,眼中闪着忠诚的光。如今这一切,都化作了湘水河畔那场血色的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