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们可算回来了!可算回来了!”香玲的声音里裹着股子急火,额头上沁着层薄汗,鬓角的碎发都黏在脸上,说话时胸口还在起伏,“我瞅着墙上的挂钟都过了饭点,心里头跟揣了只兔子似的打鼓,可算盼着你们到了。”
许前进正弯腰拧车钥匙熄火,闻言直起身,手里还攥着本牛皮纸封面的病历本——周美丽这两天感冒加重,咳得夜里睡不着,今早天不亮就往镇上医院赶,刚输完液往回走。“怎么了这是?”他把病历本塞进洗得发白的裤兜,眼角的皱纹里堆着几分疲惫,目光却先落在香玲慌张的脸上,“看你慌的,超市里出啥岔子了?”
周美丽也从副驾驶座下来,下意识裹了裹身上的薄外套,风一吹就忍不住咳嗽两声,脸色还有些苍白:“是不是有人来捣乱了?”她太了解向玲的性子,平日里温温吞吞的,不是天塌下来的事,绝不会这样失了分寸。
香玲往超市后身的巷子口飞快瞥了一眼,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股子没辙的无奈:“是许大宝家的……他爹他娘,还有他媳妇,仨人这会儿正堵在咱家门口呢,就那么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跟钉那儿似的,谁劝也不听,拉都拉不动。”她两只手在围裙上搓来搓去,脸上满是为难,“我本来想给你们打电话,可又怕前进哥开车分心,这路上大货车多,万一出点啥事可咋整?就只能在超市门口守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路,等你们回来再说。”
“他们又来?”许前进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个疙瘩,像是被谁用手揪着似的。许大宝是村里前几年提拔的南山石艺厂厂长,前段时间因为贪污行贿被查了,这会儿还在里面没出来,这家人这些日子跟疯了似的,三天两头来闹,一口咬定这事跟他脱不了干系。
“别气,气着你身子不值当。”周美丽轻轻拉了拉许前进的胳膊,又转向香玲,声音透着股镇定,“走,我们过去看看。钢蛋,小虎子,你们把车上的药箱放超市里,跟我们来。”
皮卡车后斗里“噔噔”跳下两个年轻小伙,钢蛋穿着件印着图案的t恤,同村的小虎子则套着件工装夹克,俩人刚才陪着去医院拿药,这会儿听明白缘由,脸上都带着火气,拳头攥得紧紧的。一行人往巷子深处走,刚拐过超市后墙,就听见一阵尖利的哭喊顺着风飘过来,跟指甲刮过玻璃似的,不用看也知道到了地方。
许前进家那扇红漆大门前的空地上,果然横七竖八躺着三个人:许大宝他爹蜷着身子,背紧紧靠着门框,脑袋一点一点的,嘴里哼哼唧唧不知在念叨啥;他娘则直挺挺地躺在台阶下,灰白的头发乱蓬蓬的,眼睛半睁半闭着,胸口时不时起伏着喘口粗气;最闹腾的要数许大宝媳妇,她干脆盘腿坐在门槛上,见人经过就拍着大腿喊,唾沫星子随着声音喷得老远,裤腿上还沾着不少泥。
“啊!你们可算回来了!日子过得倒是滋润啊!”许大宝媳妇一眼就瞅见了走过来的许前进和周美丽,声音陡然拔高八度,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得能刺破耳膜,“我们家都塌了天了,你们倒好,还有闲心去镇上逛悠!凭什么啊?就因为你许前进是村干部?当官的就能吃香的喝辣的,眼睁睁看着我们去死?”
周围已经围了十几个乡亲,有抱着胳膊站在边上看笑话的,也有真心实意想劝和的。村东头的吴婶蹲在许大宝娘旁边,拉着她枯树枝似的手劝:“老嫂子,起来吧,地上凉得透骨,有话咱好好说,在这儿躺着像啥样?传出去让人笑话。”
“就是啊,大宝这事跟前进八竿子打不着。”旁边一个戴草帽的大爷也帮腔,手里的烟袋锅子敲了敲鞋底,“当初查账的是镇上派来的人,带着账本一项项核对的,证据都摆在那儿,咋能赖人家前进呢?”
可那家人像是聋了似的,许大宝媳妇反而闹得更凶了,拍着大腿直嚷嚷,嗓子都喊哑了:“怎么没关系?要不是他许前进提拔大宝当厂长,大宝能有机会犯事?他这是把人往火坑里推!现在出事了,他倒想拍拍屁股撇干净,门儿都没有!”
周美丽往前走了两步,脸色虽然还透着病气,声音却稳得很:“大宝媳妇,这话你就没道理了。当初是你们一家人提着点心匣子上门,大宝他娘拉着我的手求了半天,说想让大宝试试承包石艺厂的活儿,说大宝办事机灵,别总在家游手好闲待着。前进是看在同村的情分上,又考察了大宝小半年,见他做事还算踏实,才推荐上去的,这些事全村人谁不知道?”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三个赖在地上的人,带着股子失望:“再说,大宝挪用公款是他自己的主意,账本上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谁也赖不掉。当初查出来的时候,前进跑前跑后帮着你们家凑钱退了一部分,就想争取个从轻处理,这些你们转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