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敢说这话就够实在!”这次,没人再拽她,连旁边的老汉都跟着点头。
掌声比刚才热烈了不少,像闷雷滚过山头,周美丽抬手抹了把眼角,不知是被太阳晒的,还是风迷了眼。
这时,二懒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她穿件蓝底碎花衬衫,头发梳得光溜溜的,用根红皮筋扎在脑后,走到台前时,先朝周美丽深深鞠了一躬,又转向旁边的吴书记和许前进:“吴书记,前进书记,你们还讲不讲?”
吴书记跟许前进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许前进还往旁边挪了挪脚,示意他尽管说。
二懒这才转向台下,笑着扬了扬下巴:“既然你们都不说,那我就敞开说了。老少爷们儿,我说多了哪句不中听,大伙担待着点就行。”
二懒清了清嗓子,声音亮得像山涧的泉水,叮叮当当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和平以前是犯过错,但错了能改,改了能扛事,就是好样的。”二懒的目光扫过台下一张张脸,忽然提高了声音:“大伙还记得不?咱们厂刚起步那阵,就靠几个人推着板车往山外送石头,那年冬天路滑,板车翻在山坳里,石头滚得满山都是,是许大壮带着大伙跪在雪地里,一块一块往回捡,捡了整整一夜,天亮时每个人手上都冻出了血口子!”
“后来宋老板来了,开着小轿车,说要把厂子改成水泥厂,说用机器切石头再变成水泥比拉板车卖石头赚得多,可那水泥炉窑要是烧起来,咱们南山后坡的树就得伤一半,山泉水都得变浑!是大伙不答应,拿着锄头铁锨守在山路口,硬是把推土机堵了回去,宋老板的小轿车都被扔了泥巴,可咱们保住了后山的树,保住了淌清水的泉眼,无奈宋老板只得答应大家还是卖石头!”他顿了顿,眼眶有点发红,抬手抹了下,“咱们石艺厂就像这南山的石头,看着灰扑扑的不起眼,可骨子里硬气,经得住磨,耐得住砸!”
“现在和平接了这个摊子,我知道不容易。外头的大厂子盯着咱们这块地,咱们的石艺卖不上价,年轻人大眼瞪小眼,还总想着往城里跑。”二懒看向许和平,眼神里的信任像晒透了的阳光,暖烘烘的,“但我信和平,更信咱们大伙。只要咱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配合他,支持他,别说突出重围,就是把这厂子办成全县的模范,让外村人都羡慕咱们,也不是不可能!”
他的话像颗石子投进刚解冻的池塘,荡开一圈圈涟漪。台下的老伙计们开始不住点头,年轻人也悄悄挺直了腰板,连刚才皱着眉的人,脸上也渐渐松快了些。许和平站在那,手里的红布包仿佛忽然轻了,却又像揣着团烧得旺的火苗,从手心一直烧到心里,把那点怯生生的紧张全烧成了热乎的干劲。
周美丽站起身,走到许和平身边,把红布包往他怀里又推了推,掌心的温度透过布层传过来:“孩子,接好了。”
许和平双手接过,紧紧抱在怀里,那分量沉甸甸的,像抱着整个南山的日月星辰,抱着几百号人的日子。
阳光越过主席台的顶棚,斜斜地照在台下一张张脸上,有人笑出了褶子,有人红着眼圈抹泪,还有人已经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下午该去检修哪个机器,该往采石场多送几车水。风又吹了过来,这次带着点山涧的凉气,卷着远处采石场飘来的石屑味,还卷着石艺厂新日子的气息,慢悠悠地往南山深处去了。
掌声再次响了起来,比刚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像山洪漫过石滩,哗啦啦的,连墙角老槐树上的麻雀都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绕着厂子那根冒着淡淡青烟的烟囱盘旋了三圈,才振着翅膀,往更高更蓝的天空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