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个老同学早就念叨着,得给你好好贺贺。”
燕子还想推辞,东子已经往后退了两步,衬衫下摆被风掀起,露出腰上挂的钥匙串,叮叮当当地晃:“就这么定了!我先走了,晚上可别迟到。”他挥了挥手,转身时皮鞋跟在青石板上敲出“笃笃”声,渐渐远了。
傍晚的葫芦湾浸在金红色的余晖里,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着白汽,混着饭菜香漫在巷子里。燕子锁了店门,铜锁扣“咔哒”一声落定。蛮子拎着个竹编果篮跟在后面,里面是小好从自家院子摘的葡萄,紫莹莹的颗粒上挂着层白霜,像撒了把碎糖。“东子这性子,还是这么倔。”燕子笑着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石子滚出去老远,在地上划出道浅痕。
“他也是一片心意。”蛮子把果篮往她手里塞了塞,竹编的把手硌得掌心有点痒,“走吧,别让老兄弟们等急了,东子那人,最守时。”
领歌KtV在东山北头的十字路口,红色的招牌在暮色里亮得扎眼,“领歌KtV”四个霓虹灯字闪闪烁烁,像串流动的火。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包间里飘出跑调的歌声,小叶正站在台阶上打电话,看见他们来,赶紧“啪”地挂了电话,踩着高跟鞋迎上来:“燕子,可算把你盼来了!东子刚还说,你再不来就要派我去催了。”
包间里早坐满了人。和平窝在皮质沙发里,肚子上的肉挤成圈,手里举着个银麦克风,正扯着嗓子唱《朋友》,跑调跑到十万八千里;东子在吧台前调酒,玻璃瓶子在他手里转得飞快,橙黄的酒液划出道弧线,稳稳落进高脚杯;几个村里的老伙计围着茶几嗑瓜子,瓜子壳堆成座小山,见燕子进来,都笑着往旁边挪了挪,腾开块地方。
“哟,咱们的大老板来了!”和平把麦克风往沙发上一扔,塑料壳子撞得沙发“咚”一声响,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掌心的汗在皮面上印了个湿痕,“快坐快坐,我刚还跟他们说呢,在村里待了大半辈子,真没想到东山能有这么个地方——以前谁能想到啊,咱庄稼人也能像城里人那样,唱唱歌喝喝酒,潇洒一回!”
小叶往玻璃杯里倒了点橙汁,橙黄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光,她把杯子往燕子面前推了推:“可不是嘛,这些年村里变化太大了。土路修成了柏油路,坑坑洼洼的河塘改成了荷花池,连KtV都有了。”她往窗外指了指,玻璃上印着她的影子,“这一切,可多亏了你爹当年带着咱们搞生态旅游,不然哪有今天的好日子?”
东子端着调好的酒走过来,高脚杯在他手里轻轻晃,琥珀色的酒液泛起涟漪:“别光顾着说,先喝一个!”他举起杯子,杯壁上的水珠顺着往下滑,滴在手腕的表带上,“我包场,大家今儿敞开了喝,敞开了唱,不醉不归!”
“别别,”燕子赶紧站起来,手里的杯子晃了晃,橙汁溅出几滴在桌面上,“东子哥,是我的店开业,该我包场才对。你快把钱收回来,我来结这个账。”
东子把她按回沙发里,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跟我还客气啥?你刚起步,到处都要用钱。等你店挣了大钱,再请我们去镇上最好的饭馆搓一顿,行不行?”
和平在旁边帮腔,手里的酒杯举得高高的:“就是,听东子的。咱们老兄弟,不在乎这点钱。”他朝大家示意,杯口碰在一起发出“当当”的响,“来,为了燕子的店,也为了咱葫芦湾的好日子,干一个!”
“干一个!”
碰杯声、笑声、起哄声混在一起,震得屋顶的灯都晃了晃。和平又抓过麦克风,这次唱的是《明天会更好》,跑调跑得更欢了,却没人笑话,反而跟着一起哼。燕子看着眼前的光景,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满子正低着头给她剥橘子,指甲掐开橙黄的皮,酸甜的汁水溅在指缝里;东子跟小叶说着什么,逗得她直笑,肩膀一耸一耸的;和平唱到动情处,还举起拳头挥了挥,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窗外的月光透进来,落在茶几上的果篮里,葡萄上的白霜在灯光下闪着光,像撒了层碎银。
她突然想起早上蒸笼里飘出的白雾,在晨光里软软地荡;想起游客说“豆腐脑真好喝”时,眼里映着的笑;想起东子站在店门口,说“晚上聚聚”时,衬衫上沾的那点晨光。原来日子真的像香菱发的面团,只要肯用心揉,往里面掺点辛苦、掺点欢喜、掺点人情味儿,总能发得蓬蓬勃勃,暖烘烘的,带着股说不出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