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有谁?前一回太太打发了几个婆子、仆役去了牟尼院,我方才正好听见几个回来的婆子说嘴。”
陈斯远来了兴致,紧忙问起详情来,那芸香便绘声绘色说将起来。
却说那妙玉失魂落魄到了牟尼院,途中又险些为歹人所害,自是心灰意懒、悲愤欲绝。
转天也不理会清梵等,更不理会王夫人打发来的人,只守在大殿中抄写贝叶经。
本道清心寡欲,总会将柳湘莲哄骗自个儿之事淡忘了。谁知越是清心寡欲,那妙玉便愈是恼恨!
盖因妙玉素来孤高,每每想起自个儿竟被柳湘莲哄了去,便气恼不已。
待到了八月初四这一日,多日不见的柳湘莲果然来了牟尼院。二人殿中相会,先前说了什么无人得知,其后便吵嚷起来,引得王夫人打发的嬷嬷过去观量。
便听得那柳湘莲赌咒发誓道:“……我若哄骗了姑娘,只管出了门儿便遭了雷殛。你若不信我——”说着苍啷啷一声抽出宝剑来,倒转着递给妙玉,道:“——便将我这颗心剖开,看看是黑的还是红的!”
寻常女儿家若是得了宝剑,说不得当下弃剑哭闹不止,或是干脆就信了柳湘莲。谁知这妙玉却不是寻常女儿家,得了宝剑一咬牙,挺剑便刺!
饶是柳湘莲身手了得,猝不及防之下也被一剑戳中了胳膊。剧痛之下,柳湘莲立时翻了脸,一脚将妙玉踹翻,夺了宝剑便要下狠手。也是几个婆子呼喊不已,那柳湘莲脸色变幻数回,丢下狠话道:“我便是哄骗你又如何?你留在贾家还不是要给人家做小?呸,这会子与我扮高洁,你与那青楼里的姐儿又有何区别?不过都是玩物罢了!”
说罢柳湘莲捂着肩头扬长而去,那妙玉大恼,疯了也似追出去,随手拾了物件儿便砸。
也是一众婆子拦阻,这才将妙玉劝下。谁知夜里这妙玉也不安睡,竟冒着雨又在牟尼院中游逛,待转天便高热不起。绵延至今日,眼看不见好转,这才被清梵等搬回了荣国府。
芸香小嘴巴巴儿的说完,又意犹未尽道:“也是古怪,她既病了,怎地不去求太太打发太医来,反倒要来求大爷?”
陈斯远哈哈一笑,道:“你道太太这会子会好心诊治了她?”
妙玉与柳湘莲不清不楚的,王夫人又不是开善堂的,说不得这会子正巴不得妙玉赶紧死了去呢!
芸香纳罕不已,正待追问,谁知外间五儿便道:“大爷,表姑娘来了。”
陈斯远朝着芸香摆摆手,小丫鬟紧忙溜了出去。陈斯远到得门前,便见邢岫烟蹙眉急急而来。
待进得内中,不等落座那邢岫烟便道:“她……好似病得极重,远哥儿,你那方子……可能分一些来?”
陈斯远笑着道:“你便是救了她,只怕她也不记你的情分。”
邢岫烟摇头道:“她如何是她的事儿,我却不能见死不救。”
陈斯远便探手牵了柔荑道:“表姐实在心善……早知你便是这个心思,是以方才清梵来求,我已将方子给了去。”
邢岫烟念叨了一声儿‘菩萨保佑’,反握了陈斯远两下,道:“那我先去栊翠庵瞧瞧,待无事了再来寻你。”
陈斯远哼哼一声故作不情愿,邢岫烟略略赧然,四下瞧了眼,眼见无人瞧过来,这才飞快凑过来在陈斯远脸颊上亲了下。道:“别闹,我先去了。”
陈斯远只得点头,目送邢岫烟快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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栊翠庵。
这栊翠庵分作内外两重,进得山门里,左右栽有红梅树,东边又有一小巧凉亭;过得正门,那东厢房作禅堂,西厢为幽尼佛寺,正房三间是栊翠庵,两间西耳房作达摩庵,唯独两间东耳房才是妙玉居停之地。
加之东禅堂又有曲折回廊通着三间栊翠庵,那曲廊倒是将两间耳房隔出个小巧庭院来。
刻下内中咳嗽声不绝于耳,妙玉身边儿的嬷嬷引着周瑞家的与胡太医兜转过来,那嬷嬷便道:“姑娘,周嫂子来了,太太听闻姑娘病了,特地请了胡太医来诊治。”
那内中妙玉听闻此言,顿时咳嗽得愈发紧了。
少一时,清梵推开门,将周瑞家的与胡太医让到内中。
那周瑞家的进得内中,眼看妙玉额头敷着帕子,原本白皙的小脸儿,这会子愈发白得好似纸一般,顿时唬着脸儿道:“姑娘既病得这般重,怎地不早些回府?方才太太唬了一跳,紧忙请了胡太医来给姑娘诊治。”
妙玉素来媚上傲下,那股子孤高劲儿从不与王夫人、贾母等使,此时只低声道:“原想着自个儿请了郎中瞧过便是了,谁知竟一直不见转好。”
周瑞家的便笑道:“外头的山野郎中,又如何比得过府中太医?”当下扭头与胡太医道:“胡太医,有劳了。”
“好说好说。”
那胡太医踱步上前,自有清梵为妙玉的白皙手腕覆了帕子。胡太医抚须落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