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戈尔·谢苗诺维奇·佩图霍夫站在门外,雪花落在他昂贵的帽子和肩头。他手里提着一瓶上好的伏特加,脸上依旧是那种悲悯而温和的神情,仿佛踏足的不是一个破产者的冰冷坟墓,而是某个需要他这位圣徒安慰的苦难之地。
“弗拉基米尔·彼得罗维奇!上帝保佑,总算找到你了!”他挤进门,带来一股混合着紫罗兰香水和室外寒气的风。他自顾自地找到壁炉旁的位置,拂去椅子上的灰尘坐下,动作自然得像在自己家。“看看你这样子,唉,真叫人心疼。我放心不下你啊,朋友!这种时候,只有真正的朋友才敢来看你,才肯对你说实话。”他熟练地拧开伏特加瓶塞,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不容拒绝地塞进弗拉基米尔毫无知觉的手中。冰冷的玻璃杯几乎粘住弗拉基米尔冻僵的手指。
“喝点吧,暖暖身子。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在关键时刻说了那些话。”叶戈尔啜饮了一口,发出满足的叹息,火光映着他悲天悯人的侧脸。“但我的良心,我的上帝啊,它不允许我沉默!看着你往深渊里跳,我能袖手旁观吗?我宁愿你恨我,也要拉住你啊!那批订单就是个火坑,你接了,质量出了问题,就不是破产那么简单了!那是要掉脑袋的!军队的事……你想想!我是在救你,弗拉基米尔!就像父亲救自己迷途的孩子一样啊!”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弗拉基米尔僵硬的手臂,那姿态充满了伪饰的温情。
弗拉基米尔麻木地看着他翕动的嘴唇,听着那些“为你好”、“救你”、“像父亲一样”的词句像毒蛇一样钻进耳朵。壁炉里,几块叶戈尔带来的、不知名的黑色木柴突然被点燃了。那火焰并非寻常的橙红,而是骤然腾起一种诡异的、令人作呕的惨绿色!绿光瞬间充满了冰冷空旷的房间,疯狂跳跃,将墙壁和天花板上剥落的壁纸映照得如同荒坟鬼域。所有的阴影都扭曲变形,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黑暗中挣扎蠕动。
这突如其来的、地狱般的光源,恰到好处地照在叶戈尔·谢苗诺维奇的脸上。弗拉基米尔的目光,如同被那绿火灼烧,死死地钉在了叶戈尔的眼睛里。在那双平日里充满悲悯和温和的褐色瞳孔深处,在惨绿火焰的跳动下,那圆形的瞳孔猛地、清晰地收缩成两道冰冷、竖直的细缝!如同爬行动物,如同……蛇!
极致的恐惧像冰锥刺穿了弗拉基米尔冻僵的脊髓。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动作僵硬得像个扯断线的木偶,手中的玻璃杯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琥珀色的液体在绿光下如同脓血。
“你……!”弗拉基米尔的声音嘶哑破裂,指着叶戈尔,却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叶戈尔依旧坐在那里,脸上那悲悯的面具在跳跃的绿光下开始扭曲、融化。一种非人的、冰冷的得意从那蛇瞳深处弥漫开来。他微微侧身,似乎想站起来安抚。就在这个动作间,一张折叠的、质地异常坚韧的纸片,从他考究的大衣袖口里滑落出来,“啪嗒”一声掉在冰冷的地板上,正好落在壁炉绿焰的照耀下。纸张摊开一角。
弗拉基米尔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那上面印着双头鹰的徽记,赫然是那份军队被服采购合同的最终确认页!而签名处——那根本不是什么总督或官员的签名!是用一种粘稠、暗红如半凝固血液的物质,勾勒出的扭曲、亵渎的符号!它们像纠缠的毒虫,像狂舞的触手,在绿光下蠕动,散发出硫磺与铁锈混合的腥甜恶臭!那气息冲入弗拉基米尔的鼻腔,直抵灵魂深处。
“啊呀,不小心掉了。”叶戈尔的声音变了,不再是蜜糖,而是一种滑腻冰冷的嘶嘶声,仿佛毒蛇在干草上摩擦。他脸上的悲悯彻底剥落,只剩下非人的、纯粹的恶意和一种享受猎物垂死挣扎的餍足。他慢慢弯腰,伸手去捡那张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合同。
“不!”
弗拉基米尔爆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撞开摇摇欲坠的房门,一头扎进门外狂暴的黑暗风雪中。冰冷的空气如同无数把刀子割在脸上,他深一脚浅一脚,不顾一切地冲向城外,奔向那片被暴风雪统治的、广阔的、死寂的伊尔门冰湖。身后,那栋被惨绿魔焰吞噬的宅邸,像一个燃烧的绿色墓碑,在风雪中怪异地摇曳。
湖面覆盖着厚厚的、被风刮出诡异波纹的积雪。寒风如同千万个哀嚎的幽灵,撕扯着他的衣服和头发。他跌跌撞撞,肺部像着了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身后,除了风的咆哮,似乎什么也没有。但他知道,他感觉得到,那东西就在后面,不紧不慢,如同玩弄爪下老鼠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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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精疲力竭,几乎要栽倒在雪堆里时,那声音来了。不是从身后,而是从四面八方,从呼啸的风雪中,从脚下冰层的深处,从他自己冻僵的颅骨内部响起!清晰得如同毒蛇缠绕着耳膜,冰冷滑腻,带着硫磺的气息和伪善的甜蜜:
“弗拉基米尔……我亲爱的孩子……你该感谢我啊……” 声音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舐着他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