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奴!给脸不要脸!”他操着生硬的、口音浓重的罗斯语咒骂着,鞭子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抽了下去!
弗拉基米尔目眦欲裂,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哪怕同归于尽!然而,就在鞭梢即将落在纳斯坚卡蜷缩的身体上时,异变陡生!
一个穿着同样破旧、但看得出地位稍高的罗斯长袍的老者,连滚带爬地从旁边的帐篷阴影里冲了出来,扑倒在军官脚下,用额头死死抵着肮脏的泥地,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
“尊贵的大人!尊贵的巴特尔(勇士)!求您息怒!求您息怒啊!”老者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这……这女人不懂事!她……她是被吓坏了!求您饶过她这一次!她……她是我们城里最好的……最好的……”老者似乎难以启齿,最终憋出几个字,“最好的……伺候人的!她会弹琴!会唱我们罗斯的歌谣!求您……求您让她伺候您饮酒!她一定会让您满意的!一定!” 老者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涕泪横流,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卑微的乞求和难以言喻的痛苦。
刀疤军官的鞭子停在半空,他眯起眼睛,狐疑地打量着匍匐在地的老者和蜷缩在泥泞中瑟瑟发抖的纳斯坚卡。周围的哄笑声暂时平息了,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老者见军官似乎有所松动,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急切地继续哀求:“大人!大人!您看!她……她身上还藏着好东西!专门……专门献给您的!”他颤抖的手指指向纳斯坚卡怀中紧紧抱着的一个小小的、用粗糙麻布包裹的东西。
纳斯坚卡的身体猛地一僵,抱着那东西的手臂收得更紧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抬起头,沾满泥污的脸上,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看向老者,充满了震惊、不解,还有一丝被利用的悲愤。
军官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他哼了一声,丢开鞭子,对老者努了努嘴:“拿来!”
老者如蒙大赦,连滚爬起,冲到纳斯坚卡身边,几乎是强行从她死死护住的怀中夺过了那个小包裹。他双手捧着,如同捧着稀世珍宝,恭恭敬敬地递到军官面前。
军官粗鲁地一把扯开麻布。里面露出的,是一只银杯!
弗拉基米尔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那杯子的形状,那杯壁上盘绕的古老纹路,那粗壮的杯脚……正是此刻放在他圣彼得堡区小屋桌面上的那只佩列斯韦特之杯!一模一样!
刀疤军官显然也被这只制作精美、散发着古老气息的银杯吸引了。他拿起杯子,在火光下翻来覆去地查看,粗糙的手指抚摸着杯壁上那些神秘的纹路,脸上露出贪婪和满意的笑容。他不再看地上的纳斯坚卡,而是转向旁边一个端着酒囊的士兵,粗声命令道:“倒酒!用这个!”
士兵立刻将浑浊的马奶酒倒入那只古老的银杯。酒液在杯壁内晃动,倒映着跳跃的火光。军官端起杯子,得意地环视了一圈他的部下,然后凑到嘴边。
就在这一刻!弗拉基米尔清晰地看到,蜷缩在泥泞中的纳斯坚卡,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深处,骤然掠过一丝极其隐蔽、却又无比锐利的光芒!那不是屈从,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冰冷的、近乎非人的决绝!她死死盯着军官手中的银杯,盯着他凑近杯口的嘴唇,身体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仿佛所有的生命都凝聚在了那即将发生的一刻!
弗拉基米尔瞬间明白了!那老者卑微的求饶,献上银杯的举动……还有纳斯坚卡眼中那决绝的光芒!这不是背叛!绝不是!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一个用她自己作为诱饵和牺牲的陷阱!那只银杯……那杯酒……
巨大的震撼如同巨锤,狠狠砸在弗拉基米尔的心上,将他之前因误解而升腾的狂怒和痛苦瞬间击得粉碎!老头那句“饮下莫悔”的箴言,带着全新的、沉重如山的含义轰然回响!他为了逃避现实的猜忌而饮下的杯中物,此刻向他展示的,是比任何猜疑都更令人心碎、更令人窒息的真相!她不是在苟且偷生!她是在走向死亡!用自己的清白和名誉,换取一个渺茫的、同归于尽的机会!为了谁?为了那座即将陷落的诺夫哥罗德城?为了……那些或许也包括他弗拉基米尔前世同胞的生命?
就在军官的嘴唇即将碰到杯沿的刹那,幻象猛地一阵剧烈地摇晃、扭曲!篝火、蒙古兵、泥泞的大地、跪伏的老者、决绝的纳斯坚卡……所有的景象都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疯狂地波动、破碎!刺鼻的硝烟味和血腥味瞬间被拉回现实房间中那股熟悉的、混合着灰尘和廉价伏特加的气息所取代。光线骤然变暗,变回那盏昏黄的、布满灰尘的灯泡。
弗拉基米尔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猛地睁开双眼!他发现自己正瘫坐在冰冷的、吱呀作响的椅子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炸开。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再次凝固!
那只佩列斯韦特之杯,依旧静静地立在桌面上。但此刻,杯口正袅袅升起一缕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白色烟雾。烟雾并未散去,而是在杯口上方几寸的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