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续的暗红痕迹。他不敢回头,仿佛只要一回头,那教堂里蔓延出来的、代表着瓦西里神父“功德”终极形态的纯黑湮灭,就会瞬间将他吞噬。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肺部像破风箱般剧烈抽痛,双腿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再也迈不动一步,他才猛地扑倒在冰冷潮湿的河滩上。伏尔加河在浓雾中呜咽奔流,河水是浑浊的铅灰色,拍打着岸边的碎石,发出单调而永恒的哗哗声。他瘫倒在鹅卵石上,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尖锐的疼痛。他抬起那只完好的手,颤抖着抚摸自己焦黑露骨、散发着淡淡焦糊味和诡异黑气的残臂。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但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昏过去。斯维特拉娜融化在黑暗中的最后影像,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身下的鹅卵石滩。在几块被河水冲刷得光滑的石头缝隙里,卡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片纸。不是普通的纸,而是那种用于印刷厚重典籍、质地坚韧的纸张。它被河水浸泡得发胀、边缘破损卷曲,但上面用浓墨书写的字迹,却依旧清晰可辨。阿列克谢用颤抖的手,艰难地将其拾起。冰冷、湿滑的触感传来。
纸上只有残缺的半句话:
“…瓦西里牧者之‘圣德’…泽被…”
字迹的末端,是明显的、被火焰舔舐过的焦黑痕迹。
阿列克谢的心脏猛地一缩,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住。他抬起头,望向伏尔加河那被浓雾封锁、深不可测的下游方向。河水呜咽着,在迷雾深处,似乎有更多焦黑的纸片残骸,在浑浊的浪花间若隐若现,沉沉浮浮,如同无数被撕碎的、来自其他地方的“功德簿”残页,正被这条古老的大河裹挟着,无声地漂向未知的黑暗深渊。
他低头,再次看向自己手中那片焦黑的残页。瓦西里的名字,如同一个不祥的烙印。他那只仅存的、相对完好的手,下意识地、紧紧地攥住了怀中那片救了他一命的、边缘粗糙的白桦树皮。斯维特拉娜祖母留下的、带着森林气息的符文,透过粗糙的树皮,传来一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意,像寒夜尽头一颗倔强的孤星。
河风裹挟着浓雾和水腥气,冰冷刺骨。阿列克谢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那只完好的手臂支撑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座早已被浓雾和黑暗吞噬、只留下一个模糊狰狞轮廓的城市剪影——那里曾是瓦西里神父“荣光”的庙堂,如今却成了无数灵魂被“福音”钉穿、被“功德”吞噬的坟场。
他不再犹豫,拖着残破的身躯,忍着撕心裂肺的剧痛,一步一步,踉跄而坚定地,逆着伏尔加河呜咽的流向,朝着浓雾更深处、传说中那些远离“圣德”荣光的、未被“福音”钉穿的、诚实者藏身的荒僻村落的方向,艰难地跋涉而去。
每走一步,焦黑的残臂都在无声地控诉。每走一步,怀中的白桦树皮都在微弱地搏动,仿佛斯维特拉娜未冷的魂灵在低语:向前,阿廖沙,向前。别让名字,落入镀金的簿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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