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雨的指尖突然有些发颤。他想起父亲的工作台,角落里总堆着些废弃的齿轮,每个上面都刻着小小的樱花——以前他以为是父亲手艺不精,刻坏了才扔掉,现在才明白,那是父亲笨拙的温柔,想让冰冷的机械也沾点烟火气。
这时,贝贝突然指着窗外,脆生生地喊:“看!塔尖的光在跳舞!”
众人抬头望去,共生之塔的光束果然在夜空里轻轻摇曳,像根巨大的银烛,烛火被风拂得微微晃动。更奇妙的是,光束扫过的地方,竟有细碎的光点飘落,像星星掉在了地上,踩上去软绵绵的,还带着淡淡的甜香。
“是星尘糖。”老城主眯起眼笑了,“只有心里装着暖的人才能看见。当年你爹雕木刀时,塔尖也总掉这个,他还说‘这是塔在夸我活儿好呢’。”
张雨捡起一颗落在掌心的光点,它在他手心里化成一小滴糖浆,甜丝丝的,和记忆里父亲藏在粥里的麦芽糖,味道一模一样。
康金龙突然拍了下大腿:“对了!老城主,您不是说要教我们给机械虎装新关节吗?我带了图纸,您看看这样设计行不行……”他说着就从背包里掏图纸,羊皮纸哗啦啦展开,上面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线条,还沾着几点油渍——想必是刚才喝汤时不小心蹭上的。
老城主接过图纸,金属手指在上面点了点:“这里得改改,关节处要加个缓冲弹簧,不然跑起来震得慌;还有这里,齿轮模数太小,得换个大的,才能跟核心晶匹配……”
贝贝趴在桌边,支着下巴听得认真,辫梢的红绳垂在图纸上,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张雨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填得满满的。灶膛里的火还在烧,汤锅里的咕嘟声、笔尖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贝贝偶尔插句嘴的童声,还有机械虎时不时的轻哼,混在一起,像首没谱的歌,却比任何乐章都动听。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还留着机械虎绒毛的温度,指尖沾着星尘糖的甜味。这双手,曾经握过冰冷的刀,曾经在荒原上刨过土,曾经因为失去父亲而攥得死紧——但现在,它们正被暖光包裹着,能接过老城主递来的热汤,能帮贝贝够到糖罐,能抚平康金龙图纸上的褶皱。
远处的塔尖光束晃了晃,像是在点头。张雨知道,它在说什么。
它在说,所谓守护,从来不是披荆斩棘的孤勇,而是柴米油盐里的相守;所谓温暖,也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奇迹,而是碗里的热汤,是图纸上的油渍,是藏在齿轮里的樱花,是……此刻,交叠在暖光里,再也分不出彼此的,这些长长的影子。
夜渐渐深了,城门内的灯却越发明亮。汤锅里的热气混着星尘糖的甜香,在空气中慢慢沉淀,落在每个人的发梢、肩头,像撒了层薄薄的金粉。张雨往灶膛里添了块柴,火光映得他眼底发亮,嘴角扬起的弧度,和远处塔尖的光束一样,温柔地弯着。张雨添柴的手顿了顿。
窗外的风突然轻了,檐角的铜铃没了声响,只有汤锅里残存的咕嘟声在屋里打转。他侧耳听了听,除了康金龙翻图纸的沙沙声,还有种极轻的、像小猫爪子挠玻璃的动静,从西窗那边传来。
“谁在外面?”他起身时,机械虎已经竖起了耳朵,琥珀色镜头转向窗户,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不是警惕,倒像是认出了什么。
西窗糊着层透光的油纸,此刻纸面上印着个小小的黑影,肩膀窄窄的,脑袋却显得格外大,正踮着脚往里瞅,手指在窗纸上按出一个个浅浅的圆印。
“是阿禾。”老城主放下手里的齿轮,声音软了下来,“这孩子,准是又睡不着了。”
张雨推开窗,晚风带着星尘糖的甜香涌进来,吹得他鬓角的碎发晃了晃。窗台下果然蹲着个瘦小的孩子,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衫,怀里抱着个补丁摞补丁的布偶——那布偶是用机械虎换下来的旧布料做的,耳朵处还缝着颗掉下来的铜纽扣。
“阿禾?”张雨放柔了声音,“这么晚了怎么不睡?”
阿禾仰起头,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他是三个月前被众人从废墟里救出来的孤儿,左腿不太方便,平时总爱躲在角落里,却唯独对机械虎格外亲近,总说“虎子的声音像娘亲哼的歌”。
“我、我听见虎子的声音了。”阿禾的声音细细的,像怕惊扰了什么,他指了指屋里的机械虎,“它是不是在喝汤?我……我也想闻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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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虎不知何时凑到了窗边,用鼻尖轻轻蹭了蹭阿禾的手背。阿禾立刻笑了,露出两颗缺了角的门牙,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机械虎耳后的绒毛,指尖的茧子蹭过金属皮毛,发出细碎的声响。
“它身上有花香味。”阿禾仰着脸对张雨说,眼睛亮晶晶的,“像城外草原上的花,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