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像一尊僵硬的石像躺在棺中,只有粗重的呼吸在狭窄的空间里发出急促的回响。每一次吸气,都是对肺部痛苦的折磨。
滑腻的棺底,坑洼的触感清晰得如同烙印在他背上,每一次颠簸摩擦,都让他身体细微地、不受控制地轻颤一下。
意识在冰冷的挤压、令人窒息的气味和外部混乱的噪音中艰难维系,仿佛随时会在这片凝固的黑暗中沉沦。
另一边,“喜”门甬道深处。
大红轿子在胡一菲和唐悠悠勉力抬动下,艰难地在狭窄的甬道中挪动,像一个笨拙的红色幽灵。
轿帘轻轻摇晃,偶尔渗入一丝微弱得如同萤火的惨绿灯笼光。
“小心点!悠悠左边!稳住了!”胡一菲低吼着,她的手臂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这轿子意外的沉。
诸葛大力端坐在轿内颠簸不稳的软垫上。
沉重的凤冠压着头顶,细密的珠翠流苏随着晃动在脸颊旁轻荡,带来冰冷的触感。厚重的嫁衣层叠包裹,繁复精美,却也闷热。
华美的绸缎摩擦着她皮肤的声音,在这寂静又压抑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反而衬得外面更加诡异。
她抬手,指尖在光滑冰凉的龙凤刺绣上缓缓划过,一丝奇异的感觉在心头滋生——并非纯然的恐惧,而是混杂着对危险的敏锐感知、对未知的探索欲,以及一点点……对于孟屿此刻处境的想象。
她微微倾身,想透过帘缝再看清些。
轿子猛地一个剧烈颠簸!悠悠的惊呼几乎同时响起!一个声音,毫无预兆地、如同冰冷的银针刺穿了这粘稠的黑暗!
“嗒…嗒…嗒……”
不是旋律,是单调、僵硬、如同某种生锈关节勉强活动的撞击声!
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穿透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极近的地方……拍打着皮子?
嗒…嗒…嗒……那声音空泛、沉闷,没有感情,没有节奏,就那么突兀地敲打着,间隔完全一致,如同上了发条的……某种东西?
敲击声在狭窄的甬道石壁间反复碰撞、叠加,变得如同幽灵的低语,萦绕不绝,冰冷地钻进耳膜,直达脑髓!让人头皮发麻,心尖都跟着那节奏一下下抽搐!
这不是广播!没有扩音效果!声音不大,但清晰无比,似乎就在轿子的侧后方!近在咫尺!
大力猛地放下轿帘!心脏也被那诡异的敲击声攥紧了一下!
胡一菲的脚步瞬间停住!身体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唐悠悠的呼吸都停了,脸色煞白!轿子猛地歪斜了一下!
“别停!往前走!”
胡一菲的声音带着强压下的紧张,几乎是咬着牙下令。她能感觉到自己后颈的汗毛也炸了起来!抬杠的手心全是冰凉的汗。
“嗒…嗒…嗒……”那令人牙酸的敲击声并未停止,反而如同附骨之蛆般尾随着摇晃的轿子!
轿子在紧张得快要崩断的空气中颠簸前行,每一个晃动都带着提心吊胆。终于!一直沿着狭窄甬道前进的红轿,在一个阴冷的十字甬道口猛地停了下来!
一条散发着完全不同于线香气味——腐朽、绝望、如同淤泥深处翻腾出来的死寂气息——的通道,正对着红轿的出口!
浓得化不开的阴影中,一群人影正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沉重、极其僵硬的姿态,如同提线木偶般,一点点地从那条死寂通道里挪出来!
惨绿的灯笼光艰难地撕开一部分黑暗,勉强照亮了为首之人——他躺在棺材里,一身粗糙得像裹尸布般的黑白丧服长衫,歪扭刺眼的“孝”字帽子扣在头顶。
惨绿的光线下,孟屿那张轮廓分明的脸苍白如纸!他深棕色的眼眸,此刻像两口被瞬间冻结的寒潭!
里面没有怒火,没有情绪,只有一片被极致压缩、近乎凝固的冰冷!
以及一种穿透了重重阻碍、直直钉在红轿上!那眼神……像刚从九幽之底的寒冰里捞出来的厉鬼,裹挟着浓烈的死气和一丝被压抑到极致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撞了过来!(孟屿觉得太难受,就把棺材盖踢走了)
他的身后,两个同样穿着“孝”服的身影,姿势扭曲怪异,像是在拼命对抗一股看不见的巨大压力,又像是纯粹被恐惧抽掉了骨头。
他们用尽全身力气,如同拖曳着千斤重物,抬着一口巨大的、暗红如同干涸血迹的棺材,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向前蹭。
就在这一刻!那一路尾随,如同附骨之蛆的“嗒…嗒…嗒”声骤然停止!
死寂!绝对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死寂,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灌满了十字口!紧接着!
“她的眼光~~~”“她的眼光~~~”
不是歌声!是无数个重叠在一起的声音!又尖又细,毫无生气。
如同无数把碎玻璃在刮擦着每一个角落!音量并未陡然放大,但每一个音调都像是淬了冰的毒针!冰冷、尖锐、钻心刺骨!
歌词不再是先前那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