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这事儿没完,得有个交代。
孟屿终于动了动。他身体后靠,陷进柔软的沙发靠背里,抬手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他没看胡一菲,目光依旧没什么焦点,声音带着一种长途跋涉后又被迎头重击的沙哑:
“等吧。”
就两个字,透着深深的无力感。
一时间,客厅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嗡鸣,和隔壁3602隐约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淋浴水声。
那水声哗啦啦的,像是在冲刷着什么,又像是在提醒着客厅里的三个人,某个“大型宠物”正在努力清洗自己闯下的祸事,而真正的风暴,还远未到来。
3602的浴室里,水汽蒸腾。
花洒喷出的热水兜头浇下,烫得曾小贤皮肤发红。
他闭着眼,任由水流冲刷着头发、脸颊、沾着浮萍和泥印的脖子。脑子里嗡嗡作响,像塞了一百只蜜蜂。
孟屿那句“你真的是‘好男人’吗?”像魔咒一样在耳边循环播放,每一个字都带着冰锥般的寒意,刺得他心头发麻。
胡一菲那句“滚去洗干净”的咆哮,则像鞭子,抽得他无地自容。
他抹了把脸,水珠顺着睫毛往下淌。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浴室瓷砖冰冷的反光。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件皱得像咸菜、还沾着可疑绿色水藻的夏威夷花衬衫,一股浓重的羞耻感和后怕猛地攫住了他。
完了。
彻底完了。
酒吧的窟窿……天文数字!孟屿的眼神……冷得能冻死人!胡一菲……她刚才拎自己回来的样子,简直像拎着一袋不可回收垃圾!
还有大力……虽然她刚才没说话,但那眼神……平静得像在观察实验室里一只闯祸的小白鼠!
曾小贤打了个寒颤,分不清是水凉了还是心里发毛。
他手忙脚乱地去解衬衫扣子,湿透的布料黏在皮肤上,扣子像跟他作对似的,怎么都解不开。
越急越乱,越乱越解不开,最后他几乎是带着哭腔低吼了一声,用力一扯!
“刺啦——”
几颗塑料扣子崩飞出去,砸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滚进了下水道口。
他看着手里彻底报废的、价值不菲(他自认为)的“派对战袍”,欲哭无泪。
这简直是他人生的写照——一团糟,还他妈报废了!
他胡乱把破衬衫团成一团扔进角落的脏衣篮(篮子里已经堆满了昨晚泳池派对的“遗物”),又去扒拉同样湿透沾泥的沙滩裤。
脱裤子的时候,脚下一滑,“噗通”一声,结结实实摔了个四脚朝天,屁股墩儿砸在湿漉漉的瓷砖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眼泪差点飙出来。
“哎哟喂……”
他揉着摔疼的尾椎骨,坐在地上,热水还在哗啦啦地浇着,把他彻底浇成了落汤鸡。
挫败感、疼痛、恐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湿滑的地砖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完了。
这下不仅酒吧的窟窿填不上,连屁股都摔成了八瓣。
孟屿和胡一菲……他们会不会把自己也“填”进去?
水声停了。3602的门“咔哒”一声,开了一条缝。
曾小贤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皱巴巴的灰色家居服,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耷拉着贴在额前。
脸上被热水蒸腾出的红晕还没褪去,但眼神里的呆滞被一种更深沉、更惶恐的瑟缩取代。
他像个刚被拎上岸、还没缓过神的落水狗,一步一蹭地挪回3603的客厅,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踩碎了什么。
客厅里的低气压凝成了实质。
孟屿依旧陷在沙发里,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那份清单像块烧红的烙铁摊在茶几上。
胡一菲抱着胳膊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渐沉的暮色,侧脸线条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大力安静地翻着书,书页很久没动了。
曾小贤停在沙发三步开外,不敢再往前。他喉咙发干,咽了好几口唾沫才挤出一丝微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挥之不去的恐慌:“孟…孟屿…一菲…大力…”
没人应声。只有空调固执的嗡鸣。
胡小菲猛地转过身,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来:“洗干净了?脑子里的馊水倒干净没?”
曾小贤被那眼神刺得一缩脖子,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后背撞在了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他脸皮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我…我错了…真的错了…昨晚…昨晚是我混蛋…是我没脑子…跟着子乔瞎起哄…我…”
他语无伦次,想辩解,又知道辩解只会火上浇油,最后只剩下翻来覆去的“我错了”。
目光几次瞟向茶几上那份清单,又像被烫到一样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