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棒了!大力你简直是行走的图书馆索引!”
唐悠悠如获至宝,赶紧接过,翻开画册,立刻被里面精美的宫廷复原图吸引,“哇!这个好!这个好!连妃子戴什么头饰、用什么餐具都有!这下不怕露怯了!”她兴奋地翻看着。
大力没说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书桌旁那扇落地的百叶窗。
窗外,夕阳正在下沉,将西边的天空渲染成一片壮丽的橘红与金紫。
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堆积在天际,瑰丽得有些不真实。
她记得孟屿常常会在这个时间,结束一段高强度阅读后,走到这扇窗前,静静地站一会儿。
有时是放空,有时只是单纯地看着天空变幻的色彩,像在阅读另一本无字的书。
一种莫名的牵引力,让大力迈开了脚步。
她走到那扇落地窗前,站定。位置,恰好是孟屿习惯站的地方。
夕阳的暖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没有像悠悠那样兴致勃勃地翻看画册,只是微微仰着头,安静地望着窗外那片燃烧的天空。
背影挺直,却又透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暖金色的光芒勾勒着她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
房间里只剩下唐悠悠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唐悠悠翻了几页图册,正想跟大力讨论一下里面某个旗头发型,一抬头,就看见大力站在窗前的背影。
那身影在绚烂的夕照里,像一幅剪影,带着一种唐悠悠不太熟悉的、沉静的意味。不像平时那个逻辑清晰、行动力爆表的诸葛博士,倒像是……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里。
“大力?”唐悠悠试探着叫了一声。
大力闻声,肩膀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像是从某种思绪中被拉了回来。
她没有立刻回头,只是又静静地看了窗外几秒,那片最亮的金色正被更深的紫红吞噬。
然后,她才缓缓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甚至对唐悠悠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怎么了悠悠姐?书有问题吗?”
“哦,没,没问题!特别好!”
唐悠悠赶紧摆手,心里那点小疑惑被眼前的实用书籍压了下去,“就是看你站那儿……看夕阳呢?挺好看的哈!”
“嗯,今天的晚霞很壮观。”
大力点点头,语气自然,走回书桌旁,“还需要别的吗?孟屿这里还有一些关于清代服饰和首饰的专门研究,可能更细一点。”
“暂时不用了不用了!”唐悠悠赶紧把两本书抱在怀里,像抱着护身符,“贪多嚼不烂!我先啃透这两本!等我成了钮祜禄·悠悠,再来借进阶版的!”
她做了个夸张的“本宫起驾”的手势。
大力被她逗笑了,很浅的一个笑容:“好。有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
“放心!抱紧学霸大腿!”唐悠悠抱着书,心满意足地往外走,“那我先撤啦!回去啃书!谢谢大力!替我谢谢孟老师的图书馆哈!”
“嗯,路上小心。”大力将她送到门口。
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响。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夕阳最后一点余晖,在墙壁上投下长长的、逐渐暗淡的光影。
大力没有立刻回到书桌前。她在玄关站了片刻,目光扫过安静得有些空旷的客厅,最终落在了客厅角落那个被擦拭得锃亮的胡桃木柜子上——那是孟屿的唱片机。
她走过去,脚步很轻。
打开柜门,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摞摞黑胶唱片,大多是古典乐,按照作曲家姓氏字母排列,一丝不苟。
指尖划过那些硬质的封套边缘,最后停在了一张熟悉的深蓝色封套上——帕赫贝尔的《D大调卡农》。
她小心地抽出唱片,封套边缘有些微磨损,是经常被取放的痕迹。
指尖拂过光滑的盘面,能感受到细微的灰尘涩感。
她熟练地打开唱机的防尘罩,将唱臂轻轻抬起,移开唱针保护套,再将那张黑色的碟片稳稳地放在转盘上。
动作流畅,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细致——这些步骤,她看过孟屿做过无数次。
按下开关。
转盘发出极其轻微的低鸣,开始匀速旋转。她将唱针小心翼翼地、精准地对准了唱片外缘的沟槽。
“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落针声后,寂静被打破。
舒缓、纯净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忧伤的旋律,如同清冽的泉水,从老式喇叭里汩汩流淌出来。
那是《卡农》开篇那熟悉得令人心颤的旋律线,由大提琴沉稳地铺陈开来,随后小提琴以同样的旋律温柔地追逐而上,交织、缠绕,循环往复,形成一种永恒追逐又无法真正重合的和声织体。
乐声并不宏大,在这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又格外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