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比刚才深沉了许多。
长长的睫毛安静地覆在眼睑下,在暖黄的灯光里投下一小片柔和的阴影。脸颊因为靠着他的腿而微微压着,挤出一点软乎乎的弧度,嘴唇无意识地微微张着,透出一点孩子气的憨态。
睡着了。
像一只在暖炉边终于熬不住困意的小动物,毫无防备地沉入了梦乡。连那点思考时习惯性微蹙的眉心,此刻也完全舒展开来,只剩下纯粹的宁静。
孟屿的读书声戛然而止。
他静静地看着她沉睡的侧颜,看了好一会儿。
车厢的摇晃似乎都变得格外温柔,生怕惊扰了这份沉静。
他眼底的笑意无声地蔓延开,像投入古井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温柔的水纹。
他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合拢了腿上那部厚重的《皇明经世文编》。
深紫鎏金的封面在灯光下流转着幽静的光泽。他把它连同靛蓝粗布一起,轻轻放在靠窗的铺位内侧,确保稳妥。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把目光落回腿上熟睡的女孩身上。
他拿出手机,动作轻缓得像怕惊动空气里的尘埃。
屏幕解锁的微光映亮了他带着温柔笑意的脸。他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避开了顶灯直射在她脸上的强光。
镜头无声地对准。
画面聚焦在她靠着他大腿酣睡的侧脸。
暖黄的光线柔和地勾勒着她沉静的轮廓。长睫如蝶翼栖息,脸颊被压出的那点软肉显得格外稚气。
散落在他深色羊毛裤上的几缕柔软发丝,在镜头下清晰可见。
背景是模糊的车窗,窗外是飞速后退、融入暮色的雪原剪影,以及车窗上凝结的、如同冰晶森林的霜花图案。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车轮声完全吞没的快门声。
孟屿看着屏幕里定格下的画面:沉静、依赖、毫无保留的信任,以及一种在旅途颠簸中奇异的安稳感。
他满意地勾起嘴角,将手机屏幕按灭,揣回口袋。
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靠得更稳当些,那条被她枕着的腿也刻意放松了肌肉,给她提供更舒适的“枕头”。
然后,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极其轻柔地,将她滑落到脸颊旁的一缕发丝,小心翼翼地拢到她耳后。
指尖拂过她温热光滑的耳廓皮肤,带来一点细微的痒意。
睡梦中的大力似乎感觉到了,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了一下,无意识地用脸颊在他腿上蹭了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像小奶猫般的哼唧声,随即呼吸又恢复了绵长均匀。
孟屿的胸腔里涌起一股温热的、饱胀的满足感,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不再动作,只是安静地坐着,背靠着冰凉的车厢壁,一条腿支撑着熟睡的爱人,目光投向窗外。
雪原与天空的界限变得模糊。远处起伏的山峦只剩下深黛色的剪影,沉默地注视着这列在旷野中孤独前行的绿色长龙。
车窗上的霜花在暖气的作用下缓慢变幻着形态,像有生命的微小森林。
车轮碾过铁轨,“哐当…哐当…”的节奏依旧缓慢而悠长,如同时间老人沉稳的心跳,在这片移动的、温暖的小小世界里,温柔地流淌。
孟屿微微低下头,下颌轻轻抵着大力柔软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她发间干净的清香,也感受着她平稳呼吸带来的、细微的起伏。
他闭上眼睛,唇角无声地弯起一个温暖的弧度。
旅途漫长,前路有风雪,但此刻,怀拥着这份沉甸甸的温暖与信任,便是归途。
二道白河镇到了。
....................
绿皮火车“哐当”一声闷响,终于彻底停稳在白茫茫的二道白河小站。
车门“哗啦”拉开,一股比长春更凛冽、更纯净、带着松脂和冰晶气息的寒气猛地灌了进来,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刺激着裸露的皮肤,瞬间把车厢里暖烘烘的倦意驱逐干净。
“唔!”大力下意识地把脸往羽绒服厚厚的毛领里又埋了埋,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到了。”孟屿站起身,动作利落地拎起那个装着珍贵古籍的行李箱,又拿起两人的背包,“小心脚下,全是冰。”
站台简陋,积雪被踩成了脏兮兮的冰面,反射着惨淡的天光。下车的乘客寥寥,一个个裹得跟熊似的,呼出的白气浓得像开水壶。
小站外面停了几辆漆皮斑驳、顶上捆着滑雪板的绿色旧吉普,司机们抄着手,跺着脚,目光在稀少的出站旅客中逡巡。
“孟先生!诸葛小姐!这边!”
一个穿着鼓鼓囊囊迷彩防寒服、戴着翻毛雷锋帽的壮实汉子挥舞着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