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蓉的酒盏带着暖香碰过来时,白薇薇正盯着梁上燕巢数稻草。第三十七根刚数完,就听见佩蓉软和的声音裹着酒气漫过来:“薇薇妹妹这般贴心,不如与我结为姐妹?往后在这将军府,也好有个照应。”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白薇薇指尖的妖力突然乱蹿,差点震碎腰间那枚王生送的玉佩。那是三个月前她为他挡下妖箭时,他亲手系在她腰间的,当时他说“这玉能驱邪”,她却偷偷在里面注了半百年修为,只求能护他周全。
她猛地转头望王生,烛火在他眸子里跳,映得那身银甲泛着冷光。她看见自己的影子落在他靴尖,像只摇尾乞怜的小兽。心底最后一点希冀悬在舌尖,却被他喉间滚出的“甚好”砸得粉碎——那两个字比镇妖塔的符咒还烫,烫得她舌尖发麻,连反驳的力气都没了。
“既如此,便取红绸来。”佩蓉笑得眉眼弯弯,亲自执了剪子裁下三尺红绸。白薇薇看着那抹刺目的红,突然想起五百年前在忘川边,捆仙索也是这样缠上她的手腕,那时她心仪的仙君就站在云端,看着她被拖进炼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红绸缠上腕骨的瞬间,佩蓉的指尖带着凡人的暖意贴上来。白薇薇猛地攥紧掌心,那里还留着昨夜为他疗伤时沾到的血温——他昨日巡城时被邪祟所伤,伤口泛着黑气,唯有她的妖力能压制。她咬着牙渡了半百年修为给他,疼得尾巴尖都在发抖,他却只记得叮嘱她“莫要在人前显露异能”。
“从此便是亲姐妹了。”佩蓉举杯相碰,酒液晃出细碎的光,白薇薇却在那光影里看见自己耳后隐现的狐耳。她慌忙垂下眼,借着捋头发的动作掩住,指腹触到耳廓时,摸到一层细密的冷汗。
廊外突然传来甲胄碰撞的脆响,高翔捧着头盔跪在石阶下,声音带着些微颤抖:“将军,属下恳请卸甲归田。”
王生的目光掠过来时,白薇薇看见高翔掌心里攥着个小小的平安锁,铜面上刻着“琳琳”二字——那是高翔的妻,上个月刚查出有了身孕。
“为何突然要走?”王生放下酒杯,银甲上的龙纹在烛火下流转。
“琳琳身子弱,属下想回去陪她生产。”高翔的头埋得更低,“这些年跟着将军出生入死,属下……想守着她过几天安稳日子。”
白薇薇的尾巴在袖中抽了抽。她认得琳琳,那个总穿着蓝布裙的凡人女子,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上个月高翔休沐时,她偷偷跟去看过,见琳琳踮着脚给高翔擦汗,阳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得像幅画。
那时她就想,凡人真好,喜欢便能说出口,想守着谁便能卸下盔甲。不像她,明明修了千年道,却连一句“我心悦你”都不敢说,只能借着“报恩”的名义,在他身边做个沉默的影子。
“准了。”王生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柔和,“我派亲兵护送你回去,再给你留二十亩良田,够你们夫妻度日了。”
高翔叩首时,白薇薇看见王生扶他起来的动作,指尖带着小心翼翼的暖。那瞬间她突然懂了,他不是冷硬的人,只是他的温柔分得出轻重——给凡人归宿,给她一道无形的结界。
“喝了这杯,从此便是一家人。”佩蓉将满杯酒递到她面前,杯沿上还沾着点胭脂,红得刺眼。白薇薇仰头饮尽时,酒液呛得她喉咙发紧,余光瞥见王生正与佩蓉低语,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像幅密不透风的画,她怎么挤都挤不进去。
酒盏落在案上的脆响里,她听见自己耳后狐耳轻颤的声音。那是妖力不稳的征兆,每次情绪翻腾到极致时都会这样。她慌忙拢了拢鬓发,却在铜镜里看见自己眼底的红——那是快要藏不住的妖气,也是快要绷不住的心动。
“高翔此去路途远,让后厨备些干粮,再包两匹好布给琳琳做衣裳。”王生的声音穿过喧嚣传来,白薇薇望着他转身吩咐下人的背影,突然觉得那身银甲沉得可怕。
三个月前她为他挡箭,箭上的妖气蚀了她半条尾巴,他抱着她奔回将军府时,盔甲上沾着她的血,那时她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可此刻看着他为高翔的妻儿操心,她才明白,他对谁都好,只是他的好里,从来没有“例外”二字。
廊外的风突然变凉,吹得烛火猛地斜过去。白薇薇看见自己映在酒壶上的影,耳后那点狐耳越来越清晰,连佩蓉递来的茶盏都差点接不稳。
“妹妹怎么了?脸色这般白。”佩蓉关切地抚上她的额头,指尖的温度烫得她一缩。
“许是有些醉了。”白薇薇避开她的触碰,指尖攥得发红——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她的真身,尤其是王生。她还记得初见时,他握着长剑指着她,说“妖物皆该诛灭”,那时她藏在树后,看着他斩落那只化形的蛇妖,剑上的寒光让她至今都怕。
红绸从腕间滑落石阶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