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吉踏着满地落樱走出将军府时,袖中的手正死死攥着半枚碎裂的瓷片——那是方才转身时,不小心碰掉窗台青瓷娃娃摔碎的。九仙花的陶瓷花瓣扎进掌心,渗出血珠,他却浑然不觉,只望着街角那棵老槐树发怔。
树下站着个穿玄衣的汉子,帽檐压得极低,见他出来便吹了声口哨。郑吉认得那是司徒身边的副手,前几日还在军营外撺掇他:“郑将军有仙骨在身,何必屈居王英之下?若能得龙族公主青睐,将来这云州城的兵权,还不是您说了算?”
那时他只觉对方满口胡言,拔剑便要斩,此刻却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郑将军想通了?”玄衣汉子递来个油布包,里面滚出枚莹白的玉符,“司徒大人说了,这‘牵情符’能乱人心智,让李静姑娘眼里只看得见您。”
郑吉的指尖刚触到玉符,符面突然映出李静方才拒绝他时的模样——她垂着眼帘,睫毛上沾着晨露,像只受惊的蝶。他猛地将玉符掷在地上,抬脚碾得粉碎:“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配提静儿的名字?”
玄衣汉子冷笑一声:“将军倒是清高。可您想想,王英在军中声望日隆,李将军眼看就要把女儿许配给他,您再不出手,可就真成了旁人的笑柄。”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听说王英在断魂崖遇袭,伤得不轻呢……”
“你说什么?”郑吉猛地攥住对方的衣领,仙力瞬间暴涨,玄衣汉子的脖颈被勒得咯咯作响。
“放、放手……”汉子艰难地从怀里掏出块染血的布条,“这是从王英帐中搜来的,上面有树妖的妖气,司徒大人说,他怕是撑不了几日了……”
郑吉抢过布条,指尖抚过那熟悉的龙纹——是李静给王英绣的平安符上的纹路。血腥味混着妖气直冲鼻腔,他眼前阵阵发黑,竟真的信了大半。
等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住处,却见桌上放着碗温热的药汤,旁边压着张字条,是李静娟秀的字迹:“郑大哥,知你旧伤未愈,这是我用九仙花粉调的药,趁热喝吧。”
药碗旁还摆着个新的青瓷娃娃,这次是两个娃娃并肩站着,手里捧着同朵九仙花。郑吉的喉结滚了滚,突然想起玄衣汉子的话。若王英真的不在了,静儿会不会……
他猛地甩甩头,将这可怕的念头驱散。可那枚被碾碎的玉符碎片,却像生了根似的扎在脑海里,夜深人静时总在眼前晃。
三日后,李静收到王英的传讯符,说已击溃断魂崖的妖邪,不日便归。她捧着符纸跑到郑吉的住处,想与他分享喜讯,却见他对着面铜镜发呆,镜中竟映出她与他并肩看花的模样。
“郑大哥,你在做什么?”李静的声音惊得郑吉手忙脚乱地收了铜镜,镜角的碎光里,她瞥见枚闪着黑气的符篆。
“没、没什么。”郑吉将铜镜藏进柜中,额角渗着冷汗,“恭喜你,王英他……平安就好。”
李静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她想起郑吉近日的反常,又想起那染血的布条,个可怕的猜测渐渐成形——王英遇袭,会不会与郑吉有关?
她不动声色地告辞,转身却直奔军营。她要亲自去看看,王英到底是不是真的平安。而她没看到的是,郑吉望着她的背影,悄悄握紧了袖中那枚新的玉符——那是他终究没忍住,托玄衣汉子换来的“锁心咒”。
窗外的晚樱还在落,像场下不完的雪。郑吉望着那满地残红,突然分不清自己对李静的心意,究竟是想护她周全,还是早已被嫉妒啃噬得变了质。
白薇薇将血玉耳坠重新戴好,镜中的狐眸闪过一丝幽光。她指尖轻弹,烛火突然转向西侧,照亮了墙上挂着的幅人皮地图——那是用百年树妖的皮鞣制而成,上面用朱砂标注着龙族的命脉所在。
“急的该是司徒才对。”她抚摸着地图上“断魂崖”三个字,指甲掐出浅浅的血痕,“他以为借郑吉的手除掉王英,就能逼李静交出心脏?太天真了。”
彩雀蜷在椅背上梳理尾羽,金红色的羽毛在烛火下泛着金属光:“那我们坐视不管?万一郑吉真得手了……”
“得手才好。”白薇薇转身走到玉缸前,缸中浸泡着株九仙花,花瓣在水中舒展,映出李静的虚影,“王英一死,李静定会求我用狐族禁术为他续命。到那时,别说心脏,就是让她剜出龙丹,她也会点头。”
她从袖中取出个琉璃瓶,里面盛着半瓶金色的液体,晃一晃便泛出细碎的星光:“这是我用三百年修为凝练的‘回魂露’,足以让死人暂活七日。你说,当李静抱着王英的‘尸体’求我时,我该要多少报酬?”
彩雀的眼睛亮了:“至少要她半条龙命!”
“不够。”白薇薇将琉璃瓶凑近烛火,金色液体里突然浮现出张模糊的脸——那是千年前被龙族封印的狐族先祖,“我要的,是打开锁妖塔的钥匙。”
话音刚落,窗外传来阵翅膀扑棱的声音。只信鸽撞在窗棂上,腿上绑着的绢布沾着血迹,是郑吉的亲信发来的:“王英已归,郑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