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宋金刚亲率精锐骑兵如鬼魅般逡巡关下,白日里擂鼓佯攻,那鼓声如闷雷般在山谷间滚动,入夜后放箭骚扰,带火的箭雨如流星般划破夜空,搅得柏壁关昼夜不宁。关内能与之抗衡的将领本就不多,可堪大用者更是寥寥无几。
朔风裹挟着冰雪灌入关内,半数士卒染了风寒,咳声此起彼伏,在军营中交织成一曲悲凉的哀歌。伤兵们的哀嚎与更漏声相互呼应,连最骁勇的老兵都开始攥着家书发呆,眼神中透露出对家乡的思念和对未来的迷茫。此时柏壁关内的军心,正如同城头那面被风雪撕得残破的秦字旗,摇摇欲坠……
秦王李世民身披银甲伫立城头,望着营中愈发稀薄的炊烟,指节捏得护腕铁环吱呀作响,仿佛要将心中的焦虑与愤怒一并捏碎。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坚毅与决然,然而,紧抿的双唇和微微颤抖的身躯,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沉重。
身旁的兵曹参军杜如晦望着营中瑟缩在寒风里的士卒,眉头紧皱如锁。一月前,他忧心宋金刚弃柏壁而渡黄河,直捣长安空虚之处,如今虽如愿将敌军引在此地,可局面却愈发胶着。宋金刚每日以轻骑扰营,耗得唐军疲惫不堪,更兼粮草渐少、病患日增。
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此刻纵有十策九计,怕也抵不过这缺兵少粮的困局。
“克明,殷公伤势如何?”李世民转身望向杜如晦,寒风吹得他眼底血丝愈发狰狞。
杜如晦喉结剧烈滚动,垂首的瞬间掩住了眉间痛色:“殿下,殷公昨夜因伤势引发,高热惊厥,随军医博士已拼尽全力施救,可他私下坦言,如今药材缺失……”
他声音有些发颤,仿佛被这严寒冻住了声带,“殷公熬不过三日,恐有性命之危。”
城楼下传来士卒压抑的咳嗽声,混着折断枯枝的脆响。李世民的手掌重重按在城墙砖石上,沉声道:“着令医博士全力救治,再让李道宗入夜轻骑出关,绕过宋金刚防线,不惜一切代价寻些药材回来。”
话音未落,一阵狂风卷着雪粒扑来,他却浑然不觉,任由霜雪覆上肩头,目光紧盯着城外宋金刚营寨的点点火光,铠甲下的青筋突突跳动,“宋金刚这是要耗死我们......传令下去,明日寅时,本王亲自率军劫营!”
“不可!殿下此举太过危险!”杜如晦急跨半步,袍角扫落城墙上的积雪。他望着李世民眼底血丝密布的赤红,喉间泛起苦涩,仿佛吞下了一把冰雪:“宋金刚老谋深算,连日佯攻必是设下圈套。如今我军伤兵过半,粮草将尽,若贸然出击......”
话音被呼啸的北风撕成碎片,他却仍死死攥住李世民的披风:“请殿下以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如今这般境地,本王还能如何?”李世民猛然转身,银甲上的冰碴簌簌坠落,震得杜如晦心头一颤。他的声音中带着愤怒与无奈:“殷公率兵设伏,却遭敌军算计重伤垂危,浩州行军总管张德政率兵迎战,竟被那尉迟恭阵前斩于马下!”
他重重捶在城墙垛口,砖石碎屑混着血珠飞溅,在雪地里绽放出一朵朵殷红的花:“将士们在寒夜里咳血而亡,粮草车三日不见踪影,宋金刚每日以游骑扰营,这就是你说的大局?!”
“事到如今,唯有本王亲自迎战!宋金刚欺我军中无可用之将,尉迟恭三番五次挑衅叫阵,我若再缩在关内,军心必散!明日寅时,我率轻骑自西城门突袭,你与玄龄留守关内调度伤兵,紧闭城门,此战不胜,我绝不回关!”
“若殿下执意涉险,还请听我一策!宋金刚连番骚扰,正是盼着我军乱了阵脚。此刻若倾巢而出,正中其下怀!”杜如晦踏前半步,靴底碾碎城墙上的薄冰,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决绝:“末将已探明,敌军粮草辎重经汾河谷道转运。此处地势狭窄,两侧松林正是设伏良机。”
“恳请殿下入夜亲率轻骑分三路佯攻!一路直逼宋金刚主营,一路佯作劫营,另一路绕至谷地西侧。待敌军慌乱分兵,我愿率死士自松林突袭,火油齐下,必能烧毁粮草!”
杜如晦单膝重重跪在覆雪的城砖上,膝盖陷入积雪中,抬头时眼底燃着灼人的光,那光芒仿佛能驱散这漫天的风雪:“只要辎重尽毁,宋金刚纵有十万铁骑,也不过是釜中游鱼!”
李世民盯着城楼下绵延的营帐,听着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良久,他俯身搀扶起杜如晦,神色凝重,沉声道:“那便依你所言,兵分三路,本王亲自领军佯攻宋金刚主营,引他倾巢而出!”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如同洪钟般响彻夜空:“传令樊兴、段志玄即刻整备兵马,今夜三更出发!”他目光如电,扫视着四周,“再命屈突通带三百精锐绕道汾河谷地,务必在卯时前截断敌军退路!公孙武达率死士突袭粮草辎重,务必烧尽所有车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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