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铸剑坊在被灭门之前,给各大门派,就连被封山的太白剑宗都秘密送了求援信。信中血迹斑驳,以烧铁的碳块仓皇写就,敌人是谁,来者多少,处处关键都语焉不详,只说大敌来犯,铸剑坊生死荣辱俱在旦夕,恳求各方正道名门速去搭救。
寒山铸剑坊在江湖之中虽然不是多大的角色,但数百年来为各大门派铸炼兵刃,也算是善缘广布。加上灭门巨祸,干系重大,故而一收到信,各大门派便都派出精锐甚至是掌门亲自赶赴大如锋一探究竟。
他魏七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被林碧照委以重任。奈何他还没进入大如锋,便发现了有昆仑中人留下的求救记号,循着记号找来,竟然一路指向自己的往日旧庭—真晤山。虽说他与李君璧性格不合,颇有嫌隙,但到底私仇抵不过旧情,一路急速奔来,才恰巧赶上这一幕。
他双眸死死盯着顾惜颜装扮的老翁,料定即不需以一敌二,甚至或许还有携手抵敌的机会,他原本只想救下李庸便退走的打算,立即转变为擒拿白诺城。
“哼……群豪?”南宫婉摇头冷笑,“兀自壮胆的鬼把戏,这方圆数十里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本宫的耳目神通,除了几个在真晤山上鬼哭狼嚎的窝囊废,便只有你算是个人物。可你未战先怯,以虚言壮胆,可见便有些本领,也不过尔尔。”
她扭头看向顾惜颜,吩咐道:“小丫头,既然都是熟人,认出来了,便不用遮掩了。”她抬手一指魏七和李庸,厉声吩咐道:“杀了他们!”
顾惜颜揭下乔庄假面,露出虽然粗衣敝缕,但也倾国倾城的本容来。南宫婉的命令,她不能此时违抗。以她目测,南宫婉全盛之功力,恐与林碧照、卜卓君乃至剑首都在伯仲之间。以此时自己的状态,便与魏七联手,能有几分胜算也未可知。便是侥幸胜了,白诺城重新夺回神识主导,不管魏七站在李庸一边,还是站在林碧照的太白一边,都绝不会允许自己安然带走白诺城。
除了昆仑和大空寺的高手,其他任何接到她暗号前来相助的,她其实,都赌不起!
她与魏七对视一眼,旋即纵身跃出,挺剑飞刺。不敢再以八步剑意糊弄,可也不能以“皇天平分四时秋”这样的极招应敌,便以太清上剑中一招中和平顺的“化用万千”击去。
“师叔,让侄儿来!”
南宫婉要驱虎吞狼、静夺渔人之利的伎俩,是个人都能瞧清楚。李庸一不愿在负气出走的魏七面前被当做是贪生怕死的懦夫,二赌方才刚刚救了自己的顾惜颜不会如此反复、痛下杀手,立马越过魏七,拼着浑身伤痛,咬着牙上前硬接。
魏七虽不知顾惜颜为何留下暗号,却又不能与自己联手,料想恐有致命把柄被对方握在手中,是以才不敢妄动。适才二人以眼神交流,也读出其中无奈。当即向南宫婉扑上。他右手使剑,左手运掌。虽斗得节节后退,却也咬牙坚持,凭借老辣的临敌经验,不曾轰然溃败。
白诺城的伤势尚未痊愈,南宫婉先声夺人,一掌击溃阿虺,又斗玄衣女子妙有,脑子里还有一个不断挣扎想要夺回神识主导的白诺城,所以虽然她嘴上嘲弄魏七是虚言壮胆,实则她也不过是八斤八两,好不到哪里去。
二人正斗得紧要,南宫婉忽然周身一僵,就在这两道灵魂争夺身躯主导之时,久历江湖的魏七抓住了机会,当即撤掌持剑,双手同握,使出一记千潮怒江剑法中的“鲸饮且吞海”,剑势如飓风狂飙,割得白诺城周身衣衫破碎,如受凌迟。若非一身精湛的内力硬抗,恐怕肉都要被削下几十片来。
外患本不足为虑,可内忧实在紧急。南宫婉栽倒在地,再不管远处假装相斗、逢场作戏的顾惜颜、李庸二人。躬身弹起,便转身向林外奔去。只听林外哗哗水声由远及近,轰鸣隆隆,不知林外是有瀑布激流,还是有汹涌大江。
奔出山林才发现,原来林外是一片草木稀疏低矮的荒原,土地龟裂干燥,砂石细碎,像沙漠又似戈壁,一条黄沙浑浊的大江汹涌奔腾,江面虽然不宽,但是水流却甚是湍急。
魏七紧接着追出,纵身一跃,还未落地,便向下方的南宫婉的颅顶呼呼落下两掌。南宫婉昂首仰天,抬掌相接。二人一上一下,四掌快轰,直震得魏七落地之后,双腿膝盖以下尽数没入土中才能站定,满地飞沙走石、黄土激扬。
“少阁主。令尊虽是被仁宗所害,但是白诺城却是无辜,连他自己也被囚禁于皇陵地窟之中,受尽折磨,以致今日邪魔俯体、不能自制的境地。他若要睚眦必报,或是想斩草除根,以他的修为,恐怕你已死了好几次。就像今日,我若杀你,什么仇什么怨也休说了。可我今日先救你又放你,望你勿要被仇恨所蒙蔽,误了自己,也误了半月阁赫赫威名。此时半月阁山门虽毁,但只要公子一息尚存,志气不堕,便早晚有重振旗鼓的机会。”
言尽于此,顾惜颜一剑震开李庸,便又忍着四肢丹田的剧痛,施展轻功,径直向林外奔去。李庸气喘吁吁,却若有所思,可也只恍然片刻,便紧随着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