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世显低声答道:“回将军,相当于万户之职,地位极重,足以调兵万人,甚至直通王庭。”
武修文“哈哈”一笑,语气高扬,满脸戏谑与快意:“这阔端……总算识货。”
他顺手从案上取了几锭金锭抛向汪世显:“你这次做得不错,赏你。”
金锭落地,发出沉闷清响。可汪世显却没有接,只是双膝跪地,低头不起,语气急切而沉重:
“将军,末将……求您收回成命!”
武修文眉头一挑,笑意消退几分,目光冷了些:“你这是,又要为那些女子求情?”
汪世显咬牙,沉声道:“将军有所不知,您……您刚送走的那五十名女子中,有数人正是我军中将领的正妻。”
“其中三位,是千户的结发夫人,还有一位,是马军副帅的嫡亲堂妹——您若再依阔端所命,再送一批女子……军中只怕就要炸了。”
“将军,末将斗胆……我可再另换五十名美貌女子,其中有不少是刚从湘地和鄂西新抓的,姿色不在原人之下,可否……”
汪世显话未说完,武修文已摆了摆手,神情冰冷,带着一种近乎不耐烦的漠然:
“那怎么行?”
“你以为这是我点的名?**是阔端亲自点名要的。**名单是他翻我营中户籍时自己圈的。”
“这些女人,**早在被抓入军营时就已‘入籍’,被视作物资,跟战马、粮秣一样。**现在轮到‘调用’,我又能如何?”
武修文走到窗边,语气渐沉:“况且,你说的是将领之妻。正因如此,那才是‘上品’。”
“你要记得,阔端早就觊觎这几人良久。其中那个被称‘荆州貂蝉’的,你以为他没看过画像?他早命我盯着她,如今机会一到,我若不送,我们都得死。”
武修文回头,神情漠然:“你回营告诉那些千户、百户,**要怪,就怪命不好。**他们的妻子,天生生得美貌,既被点了名,就只能认。”
“我也没有办法。”
话音一落,整间客房沉入死一般的静寂。
汪世显跪伏在地,脸色铁青,拳头死死握紧,青筋暴突,却终究没有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他知道,此刻再说什么,都只是白费。
汪世显跪地而退,门扉缓缓闭合,房内再度归于死寂。
灯焰轻颤,照亮桌上泼墨未干的军报与人名清册,字字如血。
陆无双目光如剑,直直盯着武修文,咬牙低声:
“你还真是个畜生。”
她语气毫不掩饰厌恶,声音像刀刃般一寸寸割过空气:
“连自己麾下将领的老婆你都舍得送出去,只为了博那阔端几句夸奖、换个破官名?你要的不是抗敌救国,是仕途登天吧?”
她怒极反笑,目光冷如霜刃:“我以前……真是高看你了。”
话未说完,却被一旁的程英打断了。
“无双,等等”
她声音虽轻,却透出一股意外的坚定。
刚才陆无双口中的控诉,让她一度也愤怒不已,她曾亲眼见过那些女子如何哭喊着被军士牵走,那一双双眼睛中藏着的绝望,让她夜夜梦回。
可她比陆无双知道得多。
在某些蒙古军营地里,她也曾亲耳听逃兵说起,武修文曾下令,若谁强抢百姓、奸掠妇女,立斩不赦;又安排蒙古士兵与汉人女子成婚,让她们得以进入军中,受军纪保护,甚至还拨给配偶的家人口粮与户籍。
程英原以为,这一切是在尽力救人。
可此刻,武修文那句“要怪就怪命不好”,以及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却叫她心头一震,仿佛初识此人。
她缓缓望向他,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带着怔忡,带着惶惑:
“修文……你莫不是要……?”
话未说尽,武修文便望着她,笑了。
笑意中没有骄傲,也没有愧疚,只有一种沉沉的、深埋心底的疲惫与决然。
“好英儿,”他说,语气温柔中带着一抹苦涩,“还是你最了解我。”
他转身推门而出,衣袍翻起,语声留在风里:
“走,我带你们看一场好戏。”
程英愣了一下,随即立刻起身追上,脸色凝重,却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而陆无双还在原地愣着,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两人间仿佛在打什么“谜语”。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她皱眉,“什么好戏?什么莫不是要——喂,你们等等我啊!”
她赶紧跟出门去,披风一卷,三人一前两后,消失在荆州暮色沉沉的街巷之中。
荆州城外,夜色已深。
旌旗无声地飘动在暗金色的夜风中,火把照亮的不是铁甲,而是一张张疑惑、沉默、躁动的面孔。
八万兵马,密密聚集在大营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