搅和之后,现在不单是石介在怂恿富弼另立新君了,而是包括晏殊、范仲淹和韩琦在内的所有辅政大臣都在谋划着如何为宋朝再选一个新皇帝,至于为什么还没有行动,只是因为他们还在为到底立谁当新皇帝而争吵不休。常言道流言猛如虎,赵匡胤当年也是被“点检作天子”这个市井传言给吓得整日魂不守舍,那么范仲淹和富弼这两个新政的直接负责人和推行者此时又是什么反应呢?
说来也是令人感到无限悲凉,在这些流言蜚语的攻击下,早就被敌我两方的各种势力给消耗得精疲力尽的范仲淹选择了彻底躺平。他累了,也心灰意冷了。
从去年开始致力于推行新政到现在前后不过也就是九个月的时间,可在这九个月里范仲淹都经历了什么?他也曾雄心万丈,也曾以排除万难之勇气和决心去面对前方铁定会出现的各种阻碍和挑战,可当他真的上路之后才发现沿途竟然是如此的沟壑纵横且陷阱不断。
直白一点来说,范仲淹的新政其本质就是在与虎谋皮。他自己就是官僚集团的一员,是所谓的既得利益者,但他现在正在做的就是拿着一把刀在割这些同僚身上的肥肉。请注意,他不是在割几个人或是少数人的肥肉,而是所有人!
范仲淹的新政虽然涉及很多领域,但实质上它主要是为了解决北宋在这一时期的冗官问题以及由此而产生的冗费问题。我们就此也曾多次提到过,他的改革其实是在拿现有的整个官僚体系开刀。先不说在制定和审议这些新政的具体措施的时候会有诸多的阻碍和困难,单单只是反对者们明里或暗里的各种拒不配合与敷衍了事就足以让这年已经五十五岁的范仲淹感到举步维艰。此时不仅是地方官员们对新政颇有怨言,就连新政集团内部也有人认为范仲淹的某些举措太过不近人情,这里面的代表人物就是富弼。
新政既出,一些地方官员随即遭到罢黜,富弼就对范仲淹说:“你这样用笔轻轻一划就罢免或是裁撤了他们,这会让他们一家老小为之而举家痛哭啊!”
范仲淹愕然,他没想到富弼竟然会说出这种话。他回道:“他们不称职理应罢免,他们一家人痛哭总好过当地的无数百姓痛哭!”
话虽如此,但这已经很清楚地表明了范仲淹此时的处境。除了要面对在新法推行上所遇到的困境,他另外还得面对和应付来自于新政集团内部的种种麻烦。
郑戬在陕西前后两次的神助攻可谓是让范仲淹捶胸顿足,他在前方为新政冲锋陷阵,可他的好兄弟却在他背后捅他的刀子。等到这一切都摆平之后,范仲淹却又开始遭受新政反对势力在暗中的恶意中伤,他被扣上了一顶结党营私的帽子。还不等他做出反击,欧阳修的《朋党论》和石介的《庆历圣德颂》又将他彻底地变成了整个官场的公敌。欧阳修的《朋党论》将所有不与新政集团为伍的人斥责为小人,石介的《庆历圣德颂》威力更大,它将整个官场都将新政集团视为死敌。
毫不夸张地说,范仲淹这是被欧阳修和石介狠狠地在背后插了一刀。这就是范仲淹的真实处境,他就像是一个奋战于战阵之中的斗士,他的前面是他的敌人,他在为国奋力厮杀,而他身后的战友也在舞刀弄枪,但这些人非但没有杀死任何一个敌人,反而还在范仲淹的身上戳了好几个窟窿眼。
终于,一直躲在幕后且善于抓住战机的夏竦给了范仲淹致命的一刀。这一刀虽然捅在了石介的身上,但范仲淹却浑身都在冒血。
事情到了这里,范仲淹其实也不是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但这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身为皇帝的赵祯能够站出来为他说一句话。可是,赵祯没有这样做。至于原因,你范仲淹和富弼都要成为了伊尹和霍光了,我赵祯又怎么可能出面维护你们?为今之计,只有你们二人向本皇帝自证清白。
自证清白?值此谣言四起,范仲淹和富弼如何自证清白?凭自己的一张嘴吗?这种事不说还好,一旦范仲淹和富弼主动去说起这事反而可能引火上身,因为你们越是辩解就越是证明你们心虚,反而会越说越黑。
沉默,只有沉默。赵祯对外界盛传的宰辅大臣当中有人准备废掉他的流言选择了装聋作哑,而富弼和范仲淹也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这便是现状,赵祯与新政集团的领袖之间隔阂已生但谁都不愿意主动去击穿它,但坊间的流言却并未因此而消散,被新政给害得叫苦不迭的人巴不得这流言能够化身为猛虎将范仲淹和富弼都给吞噬掉。
历史上,面对这种局面往往只会有两种结局,要么是皇帝出面下令禁言并表态将会继续信任自己的肱骨之臣,要么就是被流言所扰的臣子为了自证清白而主动交出手中的权力寻求明哲保身。只此二者,别无其他。既然赵祯没有打算亲自澄清流言,那么范仲淹和富弼是不是就该主动请辞外放呢?可是,他们不甘心这样做,一旦他们走了,那么这新政必然覆灭。于是,他们选择了等待,等待赵祯出面给他们撑腰,可他们望眼欲穿也没有等到这一天的到来。
毫无疑问,赵祯这时候已经对他们起了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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