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封信的开头是这样的一句话:男邦尼鼎定国乌珠郎霄上书父大宋皇帝。请注意这句话,这里的“男邦”二字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李元昊把西夏国与宋朝的关系定义为了父子之国,宋朝为父,西夏为子。这个“尼鼎定国”就是他为西夏另取的一个名字,而他自己的头衔则由皇帝变成了“乌珠”。
贺从勖向庞籍解释道:“为了双方能够达成和议,我们陛下愿意改称帝号为乌珠,这个在大意上与单于和可汗类似。双方通好之后,贵国的使者到了我境可位居于我方宰相之上。使者于大殿参见之时,乌珠将从大殿云床起身并问候宋朝皇帝起居。”
这看起来似乎李元昊做出了很大的让步,毕竟他已经把赵祯叫做父亲了,而西夏也愿意做宋朝的儿子,这基本上也就是当年石敬瑭的后晋和辽国之间的关系。可是,在庞籍看来,甚至是在整个宋朝士大夫群体看来,李元昊称子不称臣是一种大不敬之举。很简单的道理,皇子尊贵还是臣子尊贵?李元昊的用意也很明显,我可以做你的儿子,但不能做你的臣子,如果是臣子,那西夏就成了宋朝的附庸,李元昊想做的是一个与父亲分了家并可以分庭抗礼的儿子,而不是臣子或奴才。
对此,庞籍回道:“天子乃天下至尊,就算是天子的叔伯在金殿之下也得称臣。你们如果是这个态度,那么这事我可是不敢向朝廷转达的。”
贺从勖说道:“儿子侍奉父亲不就等同于臣子效忠君王吗?庞大人你又何必纠结于此呢?我恳请亲自去开封面见天子并征求他本人的意见,如果他不同意,那么此事我们再行商量。你看可好?”
庞籍同意了贺从勖的请求,然后他命人将自己的一封奏疏紧急传送至京师。在奏疏里,庞籍说道:“经过这段时间以来的谈判以及臣所搜集到的情报看来,西夏因为连年用兵且我朝关闭了边境榷场,这导致他们如今已是国困民乏。李元昊如今愿意放弃帝号就证明他的底气已经明显不足,只要我方坚持要求西夏方面称臣,那么想必此事定然可成。”
贺从勖原本是想亲自面见宋朝的皇帝,但宋朝方面根本就没打算给他这个脸,面圣这种事是辽国使者才能享有的待遇,你西夏不配。到了馆驿之后,宋朝方面直接派人取走了贺从勖带来的“国书”,然后就将其送往了中书省交由宋朝方面的各位宰执大佬传阅。
此时还未出任枢密副使的资政殿学士富弼在看完之后当即发表了自己的观点:“李元昊称子不称臣实在是用心险恶,西夏既然对辽国称臣但却不对我大宋称臣,这分明就是在辱没我朝,如此一来岂不是显得我大宋比辽国矮了一截?要想议和,李元昊必须称臣!”
宋朝的君臣们聚在一起好一阵商量之后终于是拿出了议和的条款和条件,然后传谕西夏的使者:西夏称男虽然彰显恭顺之意,但即便是称男也得遵循君臣之礼,你方必须称臣,这个没有商量的余地。如果你方愿意称臣,那么和议便可达成。我大宋朝可册封西夏主为夏国王,赐诏不名并许自置官署;我方使者进入西夏宣谕当与辽国使者享有同等规格之礼遇;朝廷每年赐予西夏银二万两、绢十万匹、茶三万斤;双方于保安军恢复榷场贸易;边境线上不得增筑寨堡,一切如旧。
简而言之,一句话:只要西夏肯称臣,宋夏双方就此达成和议,宋朝每年将给予西夏固定的岁赐并开放边境贸易。
贺从勖在庞籍面前可以做到慨然而谈,但在看似神圣不可造次的宋朝枢密院,面对大宋的这帮神色威严且庄重的大佬时他却没有丝毫的底气。对于宋朝提出的议和条件以及宋朝准备给予的各种赏赐,贺从勖一个字也没回应,他就像是一个聆听夫子教诲的后生一样乖乖听完了事。
在此之后,宋朝任命着作佐郎邵良佐为宋朝方面的和谈使者与贺从勖等人一同前往西夏进行此次和谈最后的收尾工作。当然,在宋朝看来李元昊应该对这份和约非常满意,宋夏之间的战事也是极有可能就此结束,因此邵良佐这次去西夏应该就是走一个过场而已,但李元昊会用实际行动证明什么才叫得寸进尺。
得知宋夏正在议和且大势已定,作为一个坚定且强硬的主战派,此时还没有被调入京城履新的韩琦表示坚决反对。他上疏直言,李元昊常年用兵导致西夏如今是举步维艰,他如今之所以摆出和谈的姿态并不是说他已经被我们给打服了,这只是他的权宜之计,他是害怕我们会在他休养生息的时候发兵攻打他,而一旦等他缓过这口气来,那么他一定会再次凶相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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