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一处老旧小区停下。按照邻居给的地址,母亲搀扶着寇大彪下车。万幸是一楼的门户,省去了爬楼的麻烦。
寇大彪眯着眼扫视楼栋门牌,忽然瞥见小区内有一户人家的天井围墙上开了一扇门,透过缝隙,似乎能看见有像锦旗一样的红布挂在屋内。“妈妈,会不会是那里?”他抬手指向天井。母亲忙掏出皱巴巴的纸条核对地址,“对对!好像就是这!”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踩过荒草小径。推开虚掩木门,十来平米的天井弥漫着陈年药渣的浊气:一张红木桌磨得油亮,桌角堆着茶垢斑驳的紫砂壶;靠墙立着同款红木药柜,铜环抽屉透出陈皮苦香;唯一的旧沙发上铺着竹席,对面墙上层层叠叠的锦旗簇拥着两张泛黄合照——一张是白发老头与电视台主持人的郑重握手,另一张则是和沪上知名滑稽戏演员的勾肩搭背,照片里的老中医咧着嘴,两颗金牙在相框玻璃下凝成冰冷的亮点。
寇大彪半边身子坠在母亲肩上,目光在照片里金灿灿的笑容和眼前这个袖口沾着药渍、灰夹克磨出毛边的干瘦老头之间来回逡巡。照片是真的,可这人……真能治好自己的腿?
老中医正佝偻着背坐在桌前,听见动静,他掀起松弛的眼皮,本地话黏稠得如同糯米粥糊:“寻啥人?”
母亲抢步上前递过捏出汗渍的纸条:“医生,我是带我儿子来看病的...”话未说完,老头枯树枝般的手猛地一指里屋那张铺着凉席的硬板床:“叫伊趴上去!裤子褪到胯骨!”那语调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寇大彪忍着右腿的酸软,费力地爬上硬板床,冰凉的竹篾立刻硌在了肋骨下。老中医一把掀开他后腰的衣摆,几根枯瘦但异常有力的手指蘸着冰凉的药油,沿着他脊椎两侧重重地按压下去。“是伐是这里伤了?”手指在腰椎某个点猛力一摁,寇大彪猝不及防,“啊——”地一声惨叫,整条右腿像通了电似的剧烈抽搐起来。“筋结扎牢了呀!气不通则痛,血不活则木!”老头啐了一口,仿佛在鉴定一块顽铁。
母亲扑到床边,声音发颤:“医生,那有办法看吗?”
“小意思!么撒关系!先帮伊打则金针。”老中医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两条寒凉的缝,手一伸,竟从窗台上那坨发黄的抹布里抖出三根三寸长、细若麦芒的金针来。针尾缀着米粒大小的赤金圆珠,仿佛也被污垢包了浆。他捏着针尖凑到桌上酒精灯的蓝火上,来回晃了几下,冰冷的金针瞬间镀上了一层诡异而艳丽的橘红色,一股混合着金属焦糊与抹布馊烂的怪味直冲寇大彪鼻腔,呛得他胃里一阵翻腾。
“先打一额疗程看看!”老头喉咙里滚出含混的嘟囔,枯枝般的手指猝然发力,狠狠按压住寇大彪腰骶下方一处位置,蘸满药油、烧得诡异的金针尖,精准地朝那环跳穴刺了下去!
针尖刺破皮肤的刹那,寇大彪只觉腰眼深处猛地炸开一簇滚烫的火流星,灼痛裹挟着剧烈的酸麻,瞬间沿着坐骨神经的路径疯狂窜向脚心!他痛得眼前发黑,十指死死抠进凉席竹篾的缝隙里,额头的冷汗顷刻间洇湿了一大片竹席。
“勿要动!小伙子格滴疼阿切伐消?”老中医的拇指精准地抵住针尾那闪着火光的赤金圆珠,手腕猛地一旋!那三寸金针竟像拧麻花似的在他皮肉里旋了半圈!寇大彪只觉得自己的筋肉像被无数滚烫的钢丝绞缠拉扯,每一根神经都在灼痛中尖叫。金珠在炉火的映照下划出模糊的残影,老中医另一只枯掌重重拍打着寇大彪因极度疼痛而绷紧僵硬的臀腿肌肉,震得那深刺入肉的金针也跟着嗡嗡低鸣。
墙上那架老旧的挂钟,“滴答、滴答”沉重地碾过一刻钟,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在磨寇大彪的神经。终于,那枯指猛地一捻一提,三根金针被拔了出来,针孔处渗出一缕极细的血丝。寇大彪瘫在凉席上大口喘气,像条离水的鱼,腰臀腿部的剧痛稍缓,但整条右腿沉重酸麻的感觉依旧像灌满了铅。“腿…腿还是酸,抬不起来…”他喘着粗气,虚弱地问,“好像没什么用啊?”
“那能会搭噶快内?”老中医嗓门陡然拔得又高又响,两颗金牙在昏昧光线里闪过一道刺眼的亮光。“伤筋动骨啊要一百天来!”他那枯瘦却异常有力的大手,突然像铁钳一样狠狠钳住寇大彪的右脚踝,猛地向外用力一掰!只听寇大彪的右腿关节处发出“嘎吱”一声瘆人的涩响,整条腿完全不受控制地向上弹起,连带整张旧床板都跟着剧烈震颤起来!
“侬格是切噶桑了,就靠格一刻钟想打通?”老头松开手,走到那个红木药柜前,哗啦一声拉开一个沉重的抽屉,从里面扯出一个厚厚的、半透明的塑料袋。他熟练地抖开袋子,里面是几块摊开有巴掌大、颜色黑如凝固柏油、质地半流质般粘稠油腻的厚膏药。“喏!阿拉祖传秘方膏药!”他拍了一块在还沾着寇大彪汗渍和药油的床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