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溢出!核心约束场正在瓦解!百分之九十五…九十七…九十九!”监控员的声音在刺耳的警报背景中撕裂开来,每一个音节都浸泡在冰冷的绝望里,“艾伦!撤!快撤出主控区!引爆程序来不及了!”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四肢百骸的冰冷。我的目光死死钉在控制台上那个巨大的红色按钮上——紧急分离程序。手指悬在上方,指尖冰凉,微微颤抖。实验室深处,那幽蓝的“琥珀裂隙”仿佛感应到了我的犹豫,骤然爆发出吞噬一切的白光,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奇点轰然炸裂。空气在瞬间被压缩、撕裂,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时空本身的狂暴吸力,猛地攫住了我!
身体像是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离心机,每一寸骨骼、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视野被纯粹的白光彻底淹没、吞噬,继而沉入无边的黑暗深渊。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剧烈的撕扯和绝对的虚无感中,摇曳着,挣扎着,最终彻底熄灭。最后感知到的,是身体撞在某种坚硬物质上的沉闷钝响,以及随之而来、铺天盖地的死寂。
绝对的、压垮一切的死寂。
仿佛整个宇宙都在这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声音,连自己血液奔流的微弱声响都消失无踪。沉重的眼皮挣扎着掀开一条缝隙。光线昏暗,带着一种奇异的、凝固般的质感。实验室?不。眼前是陌生的景象。
我躺在一片冰冷的、覆盖着厚厚灰白色尘埃的地面上。视野所及,是巨大得超乎想象的植物残骸,它们扭曲着,以一种违反常理的姿态凝固在半空,像被瞬间浇铸的青铜雕塑。几片巨大的、脉络清晰如化石的叶子,离我的鼻尖不到一尺,悬停在那里,纹丝不动。一滴水珠,浑圆饱满,如同最纯净的水晶,正悬停在我头顶上方不足半米处,折射着微弱的光,凝固了所有坠落的姿态。
时间……死了。
我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肺部因为吸入带着浓重尘埃的空气而引发一阵撕裂般的剧咳。视野缓慢地扫过这片死寂的空间。远处,实验室那标志性的银色穹顶结构还在,像一头倒毙在远古尘埃中的巨兽骸骨,被巨大的藤蔓和从未见过的蕨类植物化石层层包裹、覆盖。穹顶边缘,一道巨大的裂口狰狞地敞开着,如同巨兽被撕裂的伤口。透过裂口望去,天空是一种压抑的、从未见过的铅灰色,厚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没有太阳,没有星辰,只有一片无边无际、死气沉沉的灰暗。
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袭来。我猛地支撑起上半身,手指下意识地抠进身下那层厚厚的灰白尘埃里。冰冷的触感直透骨髓。这不是尘土,更像是某种物质在漫长到无法想象的时光里风化而成的齑粉。我挣扎着站起来,双腿发软,每一步踏在厚厚的“尘埃”上,都发出轻微而空洞的“噗噗”声,在这绝对的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我跌跌撞撞地走向记忆中实验室仓库的方向。巨大的植物根茎化石横亘在路径上,如同凝固的巨蟒。我手脚并用地翻过它们,冰冷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全身。仓库区域被一层厚厚的、如同史前冰川沉积物般的灰白覆盖物掩埋了大半。我几乎是凭着记忆和本能,用颤抖的手疯狂地扒开那些冰冷的“尘埃”,指甲很快崩裂,渗出鲜血,又被那粉末覆盖,留下暗红的污迹。
指尖终于触碰到坚硬、冰冷的金属。一个储藏柜的合金门!希望像微弱的火苗在冰冷的胸腔里燃起。我更加用力地挖掘,几乎是用肩膀撞开了那扇严重变形、锈蚀不堪的门。里面堆叠着许多金属箱,大多已经锈蚀得不成样子,轻轻一碰就化作红褐色的铁屑坍塌下来。我的心沉了下去。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即将淹没头顶时,我的脚踢到了角落里一个异常沉重的东西。拂开厚厚的尘埃,一个坚固的军用级压缩食品储存箱露了出来!箱体上模糊的“应急口粮”字样,此刻如同神谕。我用尽全身力气撬开密封卡扣。
箱子里整齐码放着一排排金属罐头。标签上的生产日期早已模糊不清,但铝制罐体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冰冷而可靠的光泽。我颤抖着抓起一罐,沉甸甸的,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凉触感。旁边还有几盒净水片,塑料包装已经发脆,但里面的白色药片看起来完好无损。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混合着脸上的尘埃和汗水,滚烫地滑落。我紧紧抱住一罐冰冷的食物,仿佛抱住了整个世界残存的温度。
食物暂时解决了,但更深的恐惧如同附骨之疽,啃噬着刚刚燃起的希望。时间在这里是凝固的,还是以另一种方式流淌?我在这里待了多久?外面呢?莉亚……莉亚还在等我吗?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脑海:也许我在这里待上一分钟,外面已经沧海桑田?也许等我回去,莉亚早已……不!不能想!
我必须知道时间!必须有一个刻度,一个锚点,来对抗这无边无际、令人疯狂的凝固!
我踉跄着跑回主实验区废墟,在散落的仪器残骸中疯狂翻找。破碎的显示屏、扭曲的金属框架、凝固在空中的细小螺丝钉……最终,在一个倾倒的实验台下,我找到了几个散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