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韫初在春猎名单之列固然令人惊诧,然不论是淑贵妃还是皇后,无不心知肚明带上她的用意。
可林尽染掌掴贾医正一事掩盖得极好,纵是太医署,也无人知晓内情,昭楚又是从何得知?倘若前者果真在春猎途中受伤,名义上而言,太医署自当是优先于宋韫初诊治,即便是指定除贾医正以外的其他太医。
故此昭楚早已探听清楚他与贾医正之间的纠葛,纵然林尽染未能指定宋韫初诊治,兴许也会命其他人,譬如知晓内情的孙莲英出言提醒。
昭楚的视线微微一颤,抿紧唇角,刹那间的迟疑和欲念竟真的令她无意识地在话语间偏向林尽染。
淑贵妃对她实在了解,言辞间根本不容她思忖加以分辩,径直地攫取其内心最深处的那点火苗。
“母妃从未勉强牵合你与染之这段姻缘,自始至终也是顺从你的本心。不过以母妃的猜测,李时安腹中的胎儿也决计保不住。”
昭楚的心猛然跳了一下,随即质问道,“春猎期间,会有人对她下手?”
此话几是明明白白地指着淑贵妃的鼻子问,是否她与皇后早有预谋。
淑贵妃并不恼,伸手替她理顺细碎的鬓发,温声道,“母妃深知丧子的痛楚,又怎会加害她呢。”
昭楚鼻尖蓦地泛酸,眼尾掠过一丝涩意。
据传在她出生之前,淑贵妃也有身孕,不知为何莫名地小产了。悲恸欲绝之际,恰逢昭楚降临世间,自此淑贵妃便视她如己出。
昭楚本就是极聪慧的,见惯了后宫的腌臜伎俩,纵是不说,也大抵知晓是何缘由。父皇对她的十分恩宠里,许有五分是出自对淑贵妃的愧疚,或者换言之是这些年她父皇对母妃的恩宠悉数转嫁至她身。至于其他陈年往事,既无人提起,也当无从打探。
“是儿臣···是儿臣的不对。”
昭楚支支吾吾了半晌,话音似棉絮般哽在喉间,可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宽慰,犹疑了片刻方低声开口,“母妃是因李时安有孕,才改变的心意么?”
“或许母妃比任何人都想保住她的腹中子,不单单是为这份恻隐之心。”
烛芯适时又微微爆了一下,昭楚用剪子剪了芯,烛光又明亮了些。
“看来母妃已另有谋算。”
“其实母妃早该体会到他的用意,至少染之曾给过母妃提醒。”淑贵妃忽而抬眸凝视昭楚,眼尾青黛在烛影里凝着霜色,“但是染之与李时安必须做切割,这是定数,任谁都无法更改。母妃知晓你与染之定有谋划,可···终究是徒劳。昭楚,你不妨再好好想想。”
言毕,她便作势起身要走。
“等等!”
昭楚木楞地坐在原地,倏然唤住她,“母妃,你会保李时安母子平安的,是么?”
“吴兰亭意欲何为,想必无须母妃多言。当下,母妃也只能护她一时,往后该如何守护她们的周全,是你与染之该操心的事。”
望着淑贵妃渐行渐远的背影,昭楚的指尖狠狠掐入掐入掌心,连自己也说不清楚此刻该如何抉择。比起皇后,母妃总能轻易看穿她的心思,纵是百般掩饰,举手投足间的下意识流露,到底还是逃不过她的眼睛。
休整一晚后,春猎于翌日正式开始。
依制,楚帝需先至猎坛祭祀蚩尤和后稷,以少牢献祭,祈求除害兽、保农耕。
太常卿朗诵祝文后,便要行三驱之礼。
按例由楚帝率先射出开场箭,箭矢挟着破空声径直贯入木刻兽首双目之间,引得群臣山呼‘万岁’!
第二箭本该由太子或是亲王出手,许是太子不善骑射,这第二箭便由楚帝的幼弟吴王代劳。
这位王爷深居简出,行事很低调,可说他沉迷酒色倒也不尽然,至少身形相较太子要魁梧许多。
这第二箭虽说有些偏离准心,却仍稳稳钉在木靶之上,依旧是赢得满堂彩。
“染之,染之何在?”
楚帝踞于猎坛高处环顾,目光寻到林尽染时方落定。
“微臣在。”
“晋王,他就是林尽染,上柱国的女婿。”
晋王上下打量他一番,笑容晏晏地说道,“早闻林御史文武双全,尤擅射术。陛下神箭在前,孤这一箭不过勉强中靶。陛下既将第三箭托付于你,可莫要辜负圣望。”
三驱礼中的最后一箭理应由宿将开弓才更为妥当,可既是要震慑突厥王子,楚帝也未与林尽染提前商量,临阵时方才拉他上来开这第三弓。
‘咚!’
箭镞挟势贯入靶心,强劲冲力震得靶架肉眼可见地剧烈晃动。
楚帝拊掌一笑,“好!今日染之若能猎得一头虎豹,朕重重有赏。”
这狩猎不是没有规矩。诸如五品官员不得入核心猎区狩猎,而文官只许射鹿、兔之类的食草兽,武将方可射虎豹,若遇母兽幼崽,须得放生。
楚帝此举无疑是为他破了规矩。诚然,满朝文武并不意外,毕竟陛下对林尽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