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进屋内,翻开《山居杂录》,却发现书中关于自己的记载正在缓慢变化:原本“林小满,承林光之魂,守归墟南脉”,渐渐变成“林小满,得天书授命,逆转时空,救万民于水火”。
他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书页空白处狂书:
> “吾非英雄,亦非救世主。
> 吾之所为,不过让死者开口,让沉默者发声。
> 若有一字虚夸,愿魂飞魄散,永坠无名之渊!”
血书落成,整本书剧烈震颤,金光炸裂,将那些篡改的文字尽数焚毁。与此同时,胸口印记灼痛如火,仿佛有千针穿刺。他知道,这是归墟意志在清洗污染。
翌日清晨,他将所有访客召集于院中,郑重宣布新规第八条:
> 八、凡涉及执灯者自身之事,须经三人以上见证方可录入;若有美化、神化之嫌,立即封存,永不公开。
众人肃然点头。张飞听说后,扛着酒坛子哈哈大笑:“这才像话!俺老张要是被人写成‘仁义化身’,非得臊得钻地缝不可!”
风波渐平,夏日炎炎。一日黄昏,一位盲女牵驴而来,年约二十,眉目清秀,耳垂挂着一对铜铃。她自称姓秦,名素娥,是唐代长安城一名说书女,在安史之乱中失明,靠口述前朝往事维生。近日总梦到一口古井,井中有声呼唤她前来。
林小满请她入座,递上清茶。她轻抿一口,忽而神色一动:“这茶香……和我梦里一样。”
她取出怀中一只破旧皮囊,掏出一卷用油布层层包裹的竹简,小心翼翼展开,竟是用盲文刻写的《开元遗事》三十卷。每一片都记录着普通百姓的生活细节:市井叫卖声、孩童游戏歌谣、节令习俗、甚至宫女私下议论皇帝宠妃的话语。
“这些都是我听来的。”她微笑,“有人说这些不值一提,可我觉得,若连这些都没了,那大唐就真的死了。”
林小满眼眶发热。他点燃第十二盏红烛,将竹简置于井沿,低语:“以耳为眼,以心为史,唤民间记忆归来。”
井水升起银雾,雾中浮现万千景象:长安东市喧嚣如昨,胡姬舞袖翩跹;曲江池畔诗会正酣,少年醉吟新词;骊山脚下,农妇抱着孩子走过田埂,哼着古老的摇篮曲……
这些都不是帝王将相的故事,却是最真实的大唐。
林小满含泪抄录,整整三天三夜未眠。完成后,他在《无字篇》首页添上一句话:
> “历史不只是大事纪年,更是千万人活过的痕迹。”
秦素娥临行前,将一对铜铃赠予他:“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她说,只要铃声不断,记忆就不会断。”
林小满接过,挂在井边。风起时,叮咚作响,宛如低语。
秋意渐浓,落叶纷飞。某夜,星月无光,井水忽然冻结成冰,冰面浮现九道裂痕,形如蛛网。林小满心头警兆顿生,立刻取出桃木剑,却发现剑身金光黯淡,几近熄灭。
“不好!”他猛然醒悟,“篡史阁这次的目标,是切断归墟与现实的连接!”
他奔入屋内,翻开《山居杂录》,只见书中光芒微弱,许多名字开始模糊,甚至消失。李熹父亲的名字只剩半行字迹;赵云临别时的笑容正在褪色;就连苏晚晴留下的玉簪,也在夹层中微微发烫,似将化灰。
他意识到,敌人不再攻击个体,而是试图让整个归墟系统崩溃??让人们彻底遗忘这里的存在。
危急之际,他想起柳婆曾说过:“守梦人之力,在于集体记忆。”于是他冲出院子,奔向村中各家各户,敲门呼喊,请所有人讲述他们听过的历史故事,哪怕只是祖母讲过的传说、老人提起的旧事、孩童唱过的童谣。
起初无人理会,直到第一位老人颤巍巍走出门,说起他爷爷参加太平天国时的经历;接着是一位教师,回忆自己父亲在抗战时期如何偷偷保存课本;再后来,连小孩也围拢过来,背诵课堂上学的《木兰辞》。
声音越来越多,汇聚成河。林小满站在井边,将这些话语一一投入井中。每一句真诚的讲述,都化作一道金丝,缠绕井身,修补裂痕。
三天后,冰层破裂,井水恢复流动。书中名字重现,光芒重燃。
他瘫坐在地,虚弱却欣慰。原来,归墟的力量,从来不在他一人身上,而在千万人不肯遗忘的心中。
冬雪降临,农家乐覆上银装。这一夜,万籁俱寂,唯有井边红烛静静燃烧。林小满裹着旧棉衣,翻阅最新录入的《无字篇》,忽然发现最后一页多出一行小字,笔迹陌生却又熟悉:
> “我在敦煌藏经洞,等你送来那卷《贞观政要》补遗。
> ??陈缇”
他浑身一震。陈缇?那个为揭露云锦真相而死的绣娘后人?她竟然还活着?!
他立刻起身,翻找资料,终于在一堆旧档案中找到线索:上世纪初,敦煌莫高窟曾有一位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