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警报声突然划破夜空,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的一颗石子。凌霄的心脏猛地一缩,转身时看到培养箱的指示灯变成了刺眼的红色。三年前的噩梦瞬间涌上心头 —— 那次电源故障导致三百只萤火虫集体死亡,小雅抱着冰冷的培养皿在实验室哭了整整一夜,泪水在桌面上汇成小小的水洼,映着她苍白的脸庞。
“我去看看。” 苏芮已经朝着实验室跑去,白大褂在夜色中划出一道白色的闪电。凌霄握紧小雅的轮椅扶手,忽然发现女孩正用右手轻轻抚摸飞过的萤火虫。那只曾经蜷缩无力的手,此刻正随着光流做出极其细微的动作,像是在与这些发光的小生命进行着某种神秘的交流。
“它们在说谢谢。” 小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她受伤后第一次主动开口谈论自己的手,月光在她睫毛上凝结成霜,“就像爸爸临走时,握我手的力度。”
凌霄想起那个总穿着工装服的男人。老林是生物研究所的门卫,也是最早发现萤火虫栖息地被破坏的人。他临终前躺在病床上,还在图纸上标注着萤火虫的迁徙路线,铅笔在纸上划出的痕迹,像极了此刻夜空中的光轨。
苏芮的身影出现在实验室门口,她举起手电筒示意安全。原来只是新培育的荧光真菌开始发光,那些淡蓝色的菌丝沿着培养皿蔓延,与窗外的萤火交织成梦幻的光网。凌霄忽然注意到,苏芮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信纸,边角处画着小小的萤火虫图案,那是老林生前最喜欢的标记。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夜空时,萤火虫开始缓缓降落。它们如同被某种神秘力量牵引着,回到后山的草丛中,留下淡淡的磷光轨迹。小雅的右手终于完全舒展开来,在晨光中做出了完整的抓握动作,恰好握住了一只停在轮椅扶手上的萤火虫。
“它们要去产卵了。” 苏芮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指着草丛深处那些微弱的光点,“新一代的幼虫会带着更稳定的基因序列,就像老林说的,生命总会找到延续的方式。”
凌霄低头看着掌心的桃核,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在阳光下清晰可见。算上昨夜新增的那道,正好是三百六十五道,不多不少,刚好是一年的天数。他忽然明白,这些刻痕记录的不仅是时间的流逝,更是生命的韧性与希望的延续。
实验室的培养箱发出轻微的嗡鸣,新一批萤火虫幼虫正在破壳。它们尾部的荧光比前辈们更加稳定,在空中划出的轨迹也更加优美流畅。小雅站在观察窗前,左右手同时做出指挥的动作,那些新生的光点便随着她的手势上下起伏,如同在演绎一场生命的交响乐。
苏芮递来两杯热咖啡,蒸汽在晨光中氤氲成朦胧的雾气。凌霄接过杯子时,指尖再次与她相触,这次没有像露水般短暂交汇,而是像两滴终于融入同片江海的水珠,温暖而坚定。窗外的桃花瓣随风飘落,刚好落在他们交叠的手背上,带着春天独有的芬芳。
后山传来孩子们的笑声,他们正在草丛中寻找萤火虫的幼虫。那些小小的身影在花海中穿梭,衣角沾着草叶的露珠,像极了多年前的小雅和老林。凌霄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地将幼虫放进玻璃罐,忽然想起老林说过的话:“我们守护的不只是萤火虫,更是孩子们眼睛里的星光。”
当暮色再次降临,数千只萤火虫如期升起。这次它们组成的不再是星图或 dNA 链,而是三个依偎在一起的人形轮廓。凌霄站在中间,左手牵着小雅,右手被苏芮握着,像三只终于找到同伴的萤火虫。远处的实验室灯火通明,与夜空中的萤火遥相呼应,共同编织出跨越时空的生命之光。
那些曾经孤单的光点,此刻正沿着既定的轨迹,飞向属于它们的星辰大海。而在这片流动的光海里,所有的等待都有了归宿,所有的坚持都绽放出了最温柔的花朵,如同那些在春风中悄然绽放的桃花,无声无息,却芬芳了整个世界。
晨露还未从桃花瓣上褪去时,凌霄已经在实验室的培养皿前站了两个小时。苏芮端来的咖啡早已凉透,瓷杯外壁凝着细密的水珠,像极了昨夜萤火虫尾端颤动的光晕。他指尖划过玻璃培养箱,里面的幼虫正蜷缩在湿润的苔藓里,细小的触须轻轻颤动,仿佛在编织着某个未完成的梦。
“老林当年总说,这些小家伙能感知到人的心跳。” 苏芮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拿着泛黄的笔记本,纸页边缘已经卷成波浪状。凌霄接过本子时,指腹触到某页凹陷的字迹,是老林用红铅笔标注的幼虫生长周期,旁边画着歪歪扭扭的萤火虫简笔画,触角特意画成了卷曲的弹簧状。
实验室的冷藏柜发出轻微的嗡鸣,里面保存着二十年前的萤火虫标本。凌霄拉开柜门时,冷气裹挟着樟木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些被透明树脂封存的虫体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最底层的玻璃罐里,浸泡着某种罕见的荧光素酶样本,标签上的字迹已经模糊,只能辨认出 “小雅” 两个字的轮廓。
“这是老林临终前托人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