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炯没走多远,便已分不清东西南北。回头望去,但见苏凝垂首跟在身后,脚步虚浮,心神恍惚,竟似失了魂一般。
杨炯心下着急,又见她这般模样,没好气地道:“你傻了不成?”
苏凝闻言抬起头,月光照在她脸上,但见双颊犹带红晕,眸中水光未退,倒似含了一汪春水。
她愣了半晌,方反应过来,嗔道:“你才傻了!”
“那还不快带我去寻范建!”杨炯急声催促,“迟了恐生变故!”
苏凝却不挪步,反走近几步,一双杏眼在月光下仔细打量杨炯,面上渐露疑色:“你这人,油嘴滑舌,满口胡言,我怎知你不是在骗我?”
杨炯一怔:“我骗你什么了?”
苏凝目光落在他唇上,但见那处尚残留些许胭脂痕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她面上又是一红,轻哼一声:“你就是天底下最大的骗子!占我便宜,骗我跟你一起逃出来,那范建领兵之事,只怕也是你瞎编的吧!”
杨炯心中苦笑。他先前为说动苏凝,确将范建的图谋说得重了些,却也并非全无根据。
正待开口辩解,忽见苏凝耳朵一动,面色骤变。
“嘘!”苏凝一把拉住杨炯手腕,闪身躲入一旁屋舍的阴影中,低声道:“有人!”
杨炯凝神静听,果听得远处有脚步声传来,轻而稳,显是身负武功之人。
二人屏息静气,但见月光下,一道人影自回廊转角处缓缓行来。
那人身穿锦袍,头戴玉冠,面如冠玉,目似朗星,端的是一副好相貌。他手中提着一只朱漆食盒,步履从容,嘴角含笑,倒似月下散步的贵公子。
只是那双眼睛转动间,隐隐透着一股精明算计,令人不敢小觑。
“范建?!”苏凝低呼一声,声音虽轻,却掩不住惊讶。
杨炯定睛看去,暗道这范建果然生得俊美非凡,只是眉宇间那股轻浮之气,却破坏了整体的风仪。
范建浑然不觉有人窥视,提着食盒,径直朝不远处一间亮着灯的房屋走去。
那屋子独处一隅,窗纸上映出一个人影身姿窈窕,对镜梳妆,正是花解语的居所。
杨炯心下一沉,正要说话,忽觉腕上一紧,已被苏凝拉着向前潜行。
“还真被你说中了!”苏凝声音带着几分急切,“这范建果然去找花姐了!咱们快跟上去!”
二人借着树影屋角遮掩,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杨炯但觉苏凝手掌温软,却握得极紧,显是心中紧张。他低声问道:“你下的那泻药,到底用了多少分量?我怎么看花姐的影子如此绵软无力?”
苏凝闻言,手上力道又紧了几分,回身不轻不重地打了杨炯后腰一下,撇嘴道:“都怪你!若不是你惹我,我何至于给你下药?如今倒好,花姐身子未愈,这范建又趁夜前来,定然不怀好意!”
杨炯吃痛,却不敢声张,只得翻了个白眼,任由她拉着向前。
不多时,二人已潜至花解语屋外三丈处的一丛翠竹后。
但见范整理理衣冠,抬手轻叩房门,声音温润如玉:“花姑娘,可安寝了?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特来同你说说话儿。”
竹丛后,杨炯与苏凝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低啐道:“下贱!”
屋内静了片刻,传来花解语的声音,听着确有几分疲乏:“范公子呀……奴家今日身子不适,疲累得很,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话未说完,范建便抢道:“花姑娘,在下明日便要启程归家,正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今夜特带来美酒佳肴,特来道别!花姑娘难道连朋友都要拒之门外么?”
这话说得客气,内里却夹枪带棒,暗含威逼之意。
屋内沉默半晌,方听得一声轻叹。
随即“嘎吱”一声,房门从内而开。
月光下,但见花解语立在门口,身上只披了一件素色长衫,云鬓微乱,面色苍白如纸,眼下一圈淡淡青影,显是被泻药折腾得不轻。
饶是如此,她依旧风韵不减,那成熟女子的妩媚与历经世事的从容交织在一起,别有一番动人之处。
范建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面上却不动声色,微笑道:“叨扰了。”
说着不待花解语相请,已闪身进了屋内。
杨炯与苏凝对视一眼,连忙从竹丛后潜出,猫着腰摸到窗下。
路上杨炯还不忘低声抱怨:“你够狠的呀!到底下了多少泻药?我怎么看花姐好像连站都站不稳了?”
苏凝又羞又气,挥手在他后腰上捶了一记,撇嘴道:“都怪你都怪你!若不是你,我何至于此!”
杨炯吃痛,却不敢出声,只得翻了个白眼,拉着她来到窗下,熟练的用手指沾了唾沫,在窗纸上轻轻捅开两个小洞。
二人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