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哪一种,对方都必定竭力避免行踪暴露。
而杨炯方才那番话,分明是将他自己说成了一块烫手山芋,杀了他,难免引来彻查,暴露行踪;放了他,又怕他转身就去报官。
苏凝不由得沉默下来,握着狼牙棒的手指渐渐收紧,骨节处咯咯作响。
身旁一个疤脸汉子凑上前,低声道:“苏姐,这小子说得在理。咱们寨子……”
“闭嘴!”苏凝低喝一声,眼中神色变幻不定。
她抬头望了望巍峨的花山,心中盘算:花山易守难攻,山上有水有盐,便是数千官兵围剿,也能撑上一年半载。况且如今寨中存粮将尽,这一票若是不做,百十号人这个冬天怎么过?
一念及此,苏凝眼中狠色一闪,喝道:“好!既如此,老娘也不是不讲道义之人!你的这些仆从,可以走!但是你……”
她狼牙棒一指杨炯,“得跟老娘回山!让他们回去准备一千两赎金,十天之内送到山脚下。若敢报官,或是耍什么花样,休怪老娘撕票!”
杨炯听了,竟微微一笑,点头道:“成交。”
“王爷不可!”毛罡急道,虎目已泛起血丝。
杨炯摆手止住他,低声道:“她们要的是钱,不会轻易伤我。你带大家先走,先将府上的人安置好再说!”
毛罡立刻会意,这是担心动起手来伤亡太大,故而以身为质,换取众人平安。他心中虽万般不愿,却知此时别无他法,只得重重抱拳:“属下……遵命!”
说罢转身,厉声喝道:“所有人听令!放下辎重箱笼,随我走!”
王府众人闻言,个个面露悲愤。几个老嬷嬷眼中含泪,望着杨炯不肯挪步。
大管事杨安颤声道:“少爷,老奴愿留下……”
“走!”杨炯声音陡然转厉,“别在这碍事!”
众人见杨炯神色决绝,又素知少爷说一不二的性子,只得含泪行动。不过半盏茶功夫,车队中二十余口箱笼被整齐堆在路中,众人上车策马,随着毛罡缓缓退去。
土匪们果然守信,弓箭低垂,让开道路,目送车队远去,直到消失在驰道拐弯处,不见踪影。
待毛罡一行走远,那苏凝这才挥了挥手:“兄弟们,收货!”
众土匪欢呼一声,涌向那些箱笼。
七八个汉子迫不及待地掀开箱盖,却都愣在当场。
但见箱中并无黄白之物,多是些瓶瓶罐罐、卷轴书籍、笔墨纸砚,还有些用油纸包得严实的物事。
一个独眼汉子抓起一个油纸包,撕开一看,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蜜饯果脯。
他捏起一块放入口中,咂咂嘴:“还挺甜。”
随即又皱眉道,“可这玩意儿顶什么用?能换几个钱?”
另一箱被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数十方砚台,还有几十支毛笔。
一个年轻土匪拿起一方砚台,在手中掂了掂,撇嘴道:“沉甸甸的,是石头吧?这玩意儿满山都是!”
又一个箱子被掀开,里面是叠得整齐的丝绸布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光泽。
可土匪们哪认得上等绸缎,有人扯出一匹,用手搓了搓:“这布滑溜溜的,不结实,做衣裳怕是穿不了几天!”
众匪越翻越失望,抱怨声四起:
“他娘的!原以为是个肥羊,结果是个穷酸书生!”
“看那架势,还以为是什么王公贵族呢,连个铜子儿都没有!”
“小白脸就会虚张声势!早知道就该把那些车马都扣下,好歹能换些银钱!”
……
正喧嚷间,一个七八岁的男童抱着几个透明瓶子,蹬蹬跑到苏凝身前。
这孩童面黄肌瘦,却生得一双机灵大眼。他高举瓶子,脆生生喊道:“苏姐姐!苏姐姐!你看我找到了什么?琉璃瓶!这么透亮的琉璃,肯定值钱!”
苏凝接过瓶子细看,那是三个极其透明玻璃瓶,瓶壁薄如蝉翼,晶莹剔透,毫无杂质,里头水波荡漾,各种颜色,倒是好看。
她心下一喜,可她面上不露声色,只淡淡道:“嗯,先放一边。”
说着,苏凝已走到那箱砚台前,俯身从箱中取出一方,托在手中细看。
只见这砚台通体漆黑,触手温润;砚堂平整如镜,边缘所雕的松鹤延年图纹更是精致异常,连仙鹤的羽丝都清晰可辨。
她目光微凝,随即将砚台翻转,底部赫然刻着两行小字:“端溪老坑”、“开皇三年贡”。
看清字迹的刹那,苏凝瞳孔骤然收缩。
“兄弟们,”她举起那方砚台,声音提了几分,“你们可知这是什么?”
众匪围拢过来,纷纷摇头。
“这是端砚!”苏凝朗声道,“而且是端溪老坑的石料,还是开皇三年进贡的御用品!这一方砚台,若拿到金陵、扬州的书画铺子,少说能卖一百两银子!”
“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