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劳烦。”李淳婉拒,眼波却在他面上流转,似在斟酌什么。许久,她忽然问:“行章以为……宋国公府,往后当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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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问得突兀。
杨炯眸光一凝,对上她那双含愁带怯、却隐现锐光的眼睛。电光石火间,他瞬间明白,今夜这场“偶遇”,怕非偶然。
当即,杨炯不动声色的答道:“允嘉何出此言?宋国公府世代忠良,章驸马又刚晋了羽林卫大将军,正是圣眷优渥之时。”
“圣眷?”李淳低低重复,唇角勾起抹苦涩的笑,“行章面前,我也不说虚话。自我嫁入章家,眼见它起高楼,眼见它楼塌了。
公公战死渭水,府中男丁折损大半,若非长姐最终……
这爵位能不能保住,尚未可知。”
她抬起眼,目光直直刺来,“如今驸马掌羽林卫,看似风光,实则是坐在火山口上。
行章,你说是也不是?”
杨炯一时沉默。
章甫钊此人,勇武有余,谋略不足,且性喜钻营,与其父一脉相承。让他重组羽林卫,李漟确有培植亲信之意,但其中艰难,明眼人都看得出,无钱无兵无器械,空有个名头罢了。
李淳能看得明白,倒令他刮目相看。
“允嘉多虑了。”杨炯缓缓道,“素心既用章驸马,自有考量。尽心办差便是。”
“尽心办差……”李淳喃喃,忽然上前一步,竟伸手抓住杨炯衣袖,“行章!我……我只求你一句话!”
她仰着脸,眼中水汽氤氲,那份端庄雍容尽碎,露出底下深藏的惊惧与哀恳:“我的孩儿,章家这一脉骨血……往后只想做个安分守己的富家翁!只要我活着一日,绝不让他们重蹈覆辙!
求你……求你给条活路!”
这话说得凄绝,在静夜里格外刺耳。
杨炯心中叹息,轻轻抽回衣袖,动作温和却坚定:“言重了!大华律法昭昭,只要忠于君上、勤于王事、爱护百姓者,自有福报。”他顿了顿,补上一句,“章驸马正当壮年,前程远大,允嘉当好生保重,莫要思虑过甚,反伤玉体。”
这话滴水不漏,既未承诺什么,也未绝了她的念想。
李淳何等聪明,听懂了其中深意。
杨炯这是在警告:安分守己,则平安无事;若再生异心,便是自寻死路。
李淳踉跄退后半步,倚在花架上。蔷薇刺扎进后背,竟不觉疼。良久,她惨然一笑,敛衽行礼:“谢行章指点……是我失态了。”
杨炯看她这副模样,终究有些不忍。
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玉瓶递去:“这是密宗的‘宁神散’,安神养心最效,允嘉留着罢。”
做完这一切,杨炯自觉仁至义尽,便温言道:“夜确实深了,早些歇息。改日得空,我再来看望。”
李淳默默接了,攥在掌心。玉瓶温润,却暖不进心里去。
杨炯不再多言,拱手作别,转身离去。
走出十数步,回头望去,见那抹素白身影仍立在蔷薇架下,月光花影里,单薄如纸人。
夜风吹过,扬起她鬓边散发,竟有几分鬼气森森。
杨炯摇摇头,加快脚步。
方才李淳那番话,让杨炯心底那点畅快消散无踪,反生出些烦闷。权力倾轧,从来是你死我活,李淳看得明白,却逃不脱。
可这深宫之中,谁不是身不由己?只要参与到其中,想要有所求,哪个不是抱着必死之心?天底下哪有只享受权力而不承担后果的好事?
正思忖间,已走到广泽湖东岸。
此处更僻,沿岸生着丛丛芦苇,时有水鸟惊起,扑棱棱飞入夜幕。
杨炯正欲唤巡夜禁卫问李澈去向,忽听前方水声哗啦,似是有人撩水。
凝目望去,但见湖边青石上,坐着个女子。
此时云破月出,清辉泻地,照得湖岸明晃晃如铺寒霜。那女子背对着他,一袭杏子黄绫裙,外罩月白纱衣,正俯身以帕子蘸水,轻轻搓洗。
她衣袖半挽,露出两截皓腕,月光下白得晃眼,腕上各套一只翡翠镯子,随着动作叮咚轻响。
最是那一头青丝,并未绾髻,只松松挽了个慵妆髻,斜插一支点翠蜻蜓簪。几缕散发垂落颈边,衬得那段脖颈修长如玉。她身姿窈窕,即便坐着,亦如风中蒲柳,自有一段风流态度。
杨炯心头一跳,这背影他太熟悉了,不是李淽是谁?
自那日虹桥一别,已数日未见。却没想到她竟深夜回宫,还独自在此浣帕。
杨炯心中欢喜如春草疯长,方才的烦闷一扫而空,脚下不由加快,几乎是小跑着过去,一边扬声道:“卿卿!卿卿——!何时回宫的?”
李淽闻声,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