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这是谁?新兵蛋子!”说话之人,身着一身灰布劲装,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正是梁王麾下摘星处七大总管之一的定风波。
他手中马鞭虚空一扬,“啪”的一声脆响,气势逼人,那新兵蛋子被吓得一哆嗦,愣在原地,竟忘了动作。
可这新兵也是西域战场上拼杀出来的骄兵,反应过来后,脸上闪过一丝不服气,手按刀柄,正要理论,却被身后赶来的麟嘉卫锐字营中郎将杨群一脚踹在膝盖后弯。
“你小子活腻歪了?”杨群没好气地骂道,“这是我嫂子,郑秋郑少夫人!你疯了不成?”
那新兵这才如梦初醒,脸上顿时没了傲气,慌忙躬身退到一旁,连声道:“属下不知是少夫人驾临,死罪死罪!”
郑秋更不多言,只将马腹一夹,引着众人直趋主帐之前。翻身下马时衣袂猎猎,步履生风,全无闺中弱质之态。
郑秋凤眸扫过帐前收拾行装的兵士,见拔营在即,顿时凝霜含雪,冷冷睇了杨炯一眼,径自往帐中去了。
杨炯心下纳闷儿,万不料这位素日矜贵的未婚妻竟会远赴西域。见她满面含嗔,正自不解其故,却见随行二人已至跟前。
阿娅身着绯红劲装,笑靥如花,悄悄递来眼色;吉尊仍是缁衣僧袍,合十为礼,默然不语。
杨炯略一颔首,牵过定风波至一旁,低声问道:“这‘姑奶奶’怎会突至西域?你又如何同来?”
定风波苦笑解释:“自少爷西征后,少夫人奉老爷之命往华阴接取亲眷,原为七月完婚之事。
不料在华阴忽接莱国公传书,言邹鲁将军擅自分兵。
少夫人恐万里远征生出变故,遂与卢少夫人共理粮秣军械,日夜操持。数日前长安密信又至,道朝中生变,老爷特命少夫人星夜来此,务请少爷速归。”
杨炯闻言颔首,心绪稍安。
转见阿娅二人,温言笑问:“你二人怎也同来了?”
阿娅脆声应道:“公主夸咱们在吐蕃立了大功,四城俱定,特许我们回来观礼呢!”
说话间眼波流转,满是雀跃。
杨炯轻拍其肩,笑道:“小鱼儿信中俱已说明。你这丫头平日机灵,临阵竟这般骁勇。只是往后须得谨慎,刀剑无眼,若有些闪失,教我如何带你荣归苗疆?”
阿娅被说得垂下头去,耳根微红,只抿嘴轻笑。
吉尊静立一旁,默然合掌,眼中敬意愈深。
杨炯安抚好几人,便转身走进主帐。
刚一掀开门帘,就见郑秋正坐在案几旁的椅子上,双手抱胸,神色不善地盯着他,那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杨炯心中一凛,连忙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走上前想要拉住她的手:“杕韵,这月余未见,你怎么来了?一路辛苦不说,还跑这么远的路,快让我看看,是不是瘦了?”
郑秋一把甩开他的手,力道不小,带着几分怒气。
她自怀中掏出一封信函,“啪”的一声拍在案几上,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若不是老爷子让我来西域找你,我还不知道你的心这么野!收复了西域还不够,竟然还想西征?杨炯,我看你是疯了!”
杨炯闻言一怔,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信函上,正是前日写给陆萱的那封家书。
“好个郑秋,你私窥信笺!”
“若不瞧这信,怎知你这般不知轻重?”郑秋眼圈微红,胸口微微起伏,显是气急,“塞尔柱远在万里之外,此番若由着你西征,十年八载未必能归。莫非教我与陆萱、小鱼儿她们,终日独守空闺不成?”
杨炯气势顿时泄了三分,声气也低了下来,喃喃道:“何须这许久?至多一年半载,待我兵临伊斯法罕,取了阿尔斯兰首级,报了疏勒城血仇,自然便归。”
“你痴心妄想!”郑秋冷笑一声,语气斩钉截铁,“此次定要随我回去,半句推脱也不必多说!”
杨炯听了,刚要深谈西征利害,细说阿尔斯兰若生还的后患,却被郑秋抬手止住。
只见她从怀中又取出一封书信,递至他面前,冷然道:“家中生变,这是老爷子亲笔,命你速速料理完西域事宜,即刻返京,不得延误!老爷子唯恐你执意不从,特命我来‘押’你回去。”
杨炯心头一沉,接过信函。
信封上果是父亲杨文和那熟悉的笔迹,苍劲雄浑中自透威严。他急急拆开封缄,展信细读,但见字字如铁,行行似针,直扎得他心口发紧。
愈往下看,眉峰锁得愈深,面色渐渐铁青。
信中所述,件件惊心:朝堂之上,对他“穷兵黩武”的指责早已甚嚣尘上,一众守旧老臣联名上书,弹劾他连年征伐,空耗国力。
杨炯力主的海疆之策,更遭群臣非议,皆道劳民伤财,徒损无益,陆疆、海疆之争已臻白热。
尤令杨炯震怒的是,新政推行正值紧要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