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修目光扫过那玉,只是微微摇头,淡然一笑,脚步未停,紧随着杨炯而去。
完颜菖蒲一怔,默默收起勾玉,亦步亦趋跟上。
转眼间,皇城最后屏障紫宸殿已近在眼前。
殿前广场上,先前悬挂的太监宫女头颅早已腐烂发臭,引来无数蝇虫盘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息。
然而此刻的紫宸殿,朱漆大门紧闭,窗棂深锁,内里一片死寂,竟无半分声息。
经历过太极殿万蛇噬心、丰乐殿蚁海惊魂,此刻这死一般的寂静,反而让所有我军将士心头都绷紧了一根弦,一股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杨炯勒马殿前,眉头紧锁。
炮火已尽,前路莫测。这最后也是最核心的紫宸殿,是否还要如法炮制,强行炸毁?敌是否在此地布下了骇人的陷阱?
一时间,饶是杨炯杀伐果断,也陷入了片刻的踌躇。强行破门,恐重蹈覆辙;围而不攻,夜长梦多。
就在这死寂压抑的当口,一个清朗而带着决绝的声音响起:“天皇陛下!杨侯!”
众人看去,却是王修麾下的骁将藤原纯友身着精良的胴具足,腰佩名刀,面容坚毅,对着王修和杨炯深深一躬:“我军追随陛下至此,寸功未立,岂能坐享其成?这紫宸殿,凶险莫测,末将不才,愿率本部三百死士,为全军先锋,踏平此路!纵是刀山火海,亦万死不辞!”
言语铿锵,掷地有声。
“哼!” 一声不屑的冷哼如同炸雷般响起。
完颜菖蒲身后,转出一名巨汉,正是她麾下第一猛将鬼熊次郎。
此人身高近丈,筋肉虬结如铁铸,半边脸上纹着狰狞的鬼熊刺青,手提一柄门板似的巨型野太刀,声若洪钟:“藤原小儿!你这话夹枪带棒,说给谁听?当咱们北方武士就是只会摇尾乞食的土狗不成?”
他对着完颜菖蒲单膝跪地,抱拳吼道:“陛下!末将鬼熊次郎,愿领三百北地儿郎,做这开路先锋!” 他身后三百名彪悍的北方武士齐声怒吼,声震屋瓦。
两方人马怒目相视,天皇名实之争,剑拔弩张。
杨炯冷眼旁观,心中雪亮。此二人争功是假,欲为王修和完颜菖蒲确立正统天皇之名才是真。
“好!” 杨炯断然喝道,声震全场:“二位将军忠勇可嘉!既如此,本侯准了!藤原纯友、鬼熊次郎听令!”
“末将在!” 二人齐声应诺。
“命你二人,各领本部三百精锐,互为犄角,交替掩护,探入紫宸殿!本侯在此立誓,无论生死,凡入此殿者,皆为首功!谁能先登内殿,便是此役头功!全军将士,为尔等压阵!”
“遵命!”
“得令!”
藤原纯友与鬼熊次郎眼中爆发出炽热的战意,同时转身,点齐本部最精锐的六百悍卒。
藤原部多为步战精熟的武士,刀法凌厉,配合默契,擅结小阵;鬼熊部则多北地蛮勇之士,皮糙肉厚,力大无穷,擅攻坚破垒。
六百壮士,人人脸上皆带着决死的肃穆,毫无惧色,缓缓推开那沉重如山的紫宸殿大门,身影逐一没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刚一入殿,殿门就突然闭合,隔绝了外界的光线与声音。殿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唯有粗重的呼吸声和甲叶轻微的摩擦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和一种奇异的、混合着草药与金属锈蚀的冰冷气息。
“散开!火把!注意脚下头顶!” 藤原纯友低喝。
星星点点的火把亮起,勉强照亮了前方。紫宸殿内部空间极大,雕梁画栋,却空空荡荡,唯有殿柱森然林立。
“小心!” 鬼熊次郎的副将突然示警。
话音未落,只听“咔嚓”一声机括轻响。
前排数名藤原部士兵脚下的金砖猛地向下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陷坑。坑底寒光闪闪,竟是密密麻麻倒插的淬毒铁矛。
“啊——!” 惨叫声凄厉响起。
几名士兵瞬间被洞穿,钉死在坑底。
藤原纯友目眦欲裂:“有翻板!避开金砖接缝!”
几乎同时,鬼熊部侧翼也遭袭。
两侧墙壁上无声地滑开数十个孔洞,劲弩激射的锐啸破空而至!弩矢短小精悍,力道却大得惊人,竟能穿透轻甲。
数名北方武士猝不及防,被弩矢射中面门、咽喉,哼都未哼一声便栽倒在地。更可怕的是,中箭者伤口迅速发黑溃烂,显然喂有剧毒。
“盾牌!举盾!贴墙走!” 鬼熊次郎怒吼,巨刀挥舞,磕飞两支射向他的毒弩。
两军将士瞬间红了眼,非但不退,反而更加小心谨慎地向前推进。
藤原部武士发挥步战优势,三人一组,背靠背,一人持火把照亮,一人持刀戒备,一人持短弩或苦无警惕四周,如同灵巧的狸猫,在殿柱与可能的陷阱间穿梭,以同伴的生命为代价,不断试探出隐藏的翻板、地刺、毒弩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