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后续的轰天雷不断在更远处炸响,迟滞着后续蛇群的涌进。士兵们在将领的组织下,以盾甲兵为墙,长矛如林,弓箭手抛射着为数不多的毒箭,艰难却有序地向后方、地势稍高的地方撤退。
不知过了多久,爆炸声渐歇,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也终于被甩在了身后。
众人撤到了一片相对干硬、长着稀疏枯败芦苇的小丘之上。回头望去,方才激战的水域,已是一片狼藉。
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厚厚一层墨线蛟的残破尸体,断成数截的蛇躯还在无意识地扭动,墨绿色的蛇血将大片水域染得更加污秽不堪,浓烈的腥臭气即便在暴雨中也弥漫不散。
士兵们个个如同虚脱般瘫倒在地,大口喘息,许多人看着自己身上沾染的蛇血和同伴的残肢,忍不住呕吐起来。恐惧和劫后余生的庆幸交织在每个人脸上。
杨渝拄着长刀,勉强站稳。腹中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她的意志,冷汗早已浸透了内衫,冰冷的铁甲贴在身上,寒意刺骨。她死死咬着下唇,将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痛哼压了回去。
杨渝深吸一口气,强行挺直腰背,将长刀重重顿在泥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拔高的、不容置疑的威严,虽然微微有些发颤,却依旧清晰地穿透雨幕:
“都打起精神来!这点蛇虫鼠蚁就吓破胆了?贾纯刚,清点人数!毛罡,带人警戒四周!其余人,检查装备,包扎伤口!我们绕路!向西北,继续前进!”
“诺!”众将轰然应命,疲惫的队伍再次开始蠕动。
就在此时,一寸金如同影子般无声无息地穿过人群,快步走到杨渝身边。
只见她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一种罕见的激动,枯瘦的手掌摊开,掌心赫然托着一枚玉佩。
那玉佩温润洁白,在昏暗的雨天下竟也泛着淡淡的柔光。玉佩雕刻成一朵含苞待放的青荷,荷叶脉络清晰,栩栩如生。一股清雅之气扑面而来,与这血腥污浊的沼泽格格不入。
“少夫人!”一寸金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将玉佩递到杨渝眼前,“您看!这是家里藏谱上有记的青荷白玉佩,是老爷当年传给少爷的,少爷去年在金国时,亲手送给了叶少夫人,家谱玉碟中有载。”
杨渝浑身剧震,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那枚玉佩之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冲上心头,有惊愕,有难以置信,更有一丝绝境中看到微光的悸动。
她一把将那枚尚带着一寸金掌心余温的玉佩紧紧攥在手中,冰冷的玉石触感传来,却仿佛带着灼人的热度。
“没错!是叶子贴身佩戴的那块!”杨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猛地抬头,美目如电般盯着一寸金,“你在哪里找到的?”
一寸金浑浊的老眼精光一闪,指向方才激战边缘、靠近那片漂浮蛇尸区域的一丛看似寻常的枯黄芦苇:“少夫人请看!那丛芦苇根部,有三根芦苇杆被人为地折断、绞缠在一起,打了个极不显眼的‘三结’!
这是当年赵国公麾下灵枢卫专用的指向暗记,自从大华开国,赵国公解散灵枢卫,这暗语早已失传。我年轻时曾在摘星卫挂过名,对这些旧事门清。”
她顿了顿,又指向不远处一棵半枯朽、根部虬结露出水面、树干上有个拳头大小黑洞的老树:“我按那‘三结’所指方位寻去,果然在那树洞深处,摸到了这个,这玉佩藏得很深,被湿泥烂叶盖着,很显然是有人故意留下的。”
“叶枝留下的?”杨渝握着玉佩的手微微颤抖,心头疑云密布,“她不是下落不明吗?怎么会出现在倭国腹地?还在这要命的泥蛙沼里留下记号?是求救?还是陷阱?倭人狡诈,利用叶枝的身份设伏,并非不可能。”
一寸金眉头紧锁,雨水顺着她沟壑纵横的脸颊流下:“少夫人,我们深入倭地已久,消息断绝,叶少夫人的确切行踪,我也不敢断言。是有人故意布下疑阵,还是叶少夫人真在此处留下生路,实在难料。但方才那突如其来的墨线蛟群,绝非自然形成,定是有高人操控,此地步步杀机呀!”
杨渝死死攥着那枚青荷白玉佩,温润的玉石硌得掌心生疼,却带来一丝奇异的清明。
她低头凝视着那朵精致的青荷,眼前仿佛闪过叶枝那张宜喜宜嗔、总带着几分倔强的俏脸,这玉佩是她从不离身的信物,是杨炯所赠,意义非凡。若非万不得已,她绝不会轻易舍弃。
“不管是不是陷阱,”杨渝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声音斩钉截铁,“这玉佩是真的!这指向暗记,若非叶子本人或与她关系极深之人,外人绝难知晓其中关窍。眼下我们深陷绝地,前路更是杀机重重,这或许是唯一的生路!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