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之色,反而带着一丝无奈又了然的淡淡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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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杕韵,坐下吧。”谢南的声音平静得如同在说一件寻常事,“由他们打去。这俩混小子,从小就这样。九龄看着稳重,骨子里最是较真;子静性子倔,一点就着。当年在王府学理,为了一篇策论的见解不同,吵得脸红脖子粗,最后还不是在院子里打得滚了一身泥?
打完了,一个鼻子流血,一个眼圈乌青,反倒能勾肩搭背去厨房找吃的了。说不过,打一架,打累了,气也就顺了。比憋在心里强。咱们吃饭,别管他们。”
她甚至还拿起公筷,给郑秋夹了一箸幸免于难的“笋蕨馄饨”,仿佛旁边那场激烈的“全武行”只是助兴的杂耍。
郑秋简直瞠目结舌,看着谢南那淡定的样子,再看看地上那两个翻滚撕扯、衣袍凌乱、儒冠歪斜、斯文扫地的朝廷大员,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这叫什么事啊!她求助般地看向上首的杨文和。
梁王殿下此刻正端着酒杯,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滚作一团的两人。他深邃的目光在叶九龄和石介身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埋头苦吃烧鹅的皮卞,最终落在谢南护着小腹的手上,眼神复杂难明。
他既未出言呵斥,亦无半分阻止之意,只是缓缓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的不只是酒液。
吕祖谦的反应更是出人意料。他非但没去拉架,反而趁着这“热闹”劲儿,挪到谢南身边,眉飞色舞地讲起了江南的趣闻:“娘!您可不知道,儿子这次在钱塘江边,见着个奇事。
有个老渔翁,钓上来一条三尺长的金色鲤鱼。那鱼鳞在日头底下,金光闪闪的,都说这是祥瑞呢。
还有啊,钱塘湖边新开了家茶肆,那茶博士点茶的手艺,啧啧,白沫子堆得跟雪山似的,还能在上面写字画画。改天儿子带您去瞧瞧?”
他一边说,一边不忘给杨文和斟酒,嬉皮笑脸地耍赖:“爹,您看儿子在江南风吹日晒的,多不容易。啥时候发发慈悲,把儿子调回京来?也好就近伺候您和娘啊!省得娘想儿子想的……”
“混账东西!”杨文和终于被他这惫懒模样气笑了,佯怒地瞪了他一眼,“身在福中不知福。两浙路转运使,多少人眼红的肥缺,给老子好好干。再敢油嘴滑舌,仔细你的皮!”
虽是训斥,语气里却并无多少真正的怒意。
于是,这王府正厅之内,便呈现出一幕足以令任何不知内情者惊掉下巴的诡异图景:地上,两位位极人臣的朝廷栋梁,正毫无形象地扭打在一起。
叶九龄的玉带钩不知何时被扯断,石介的衣袍前襟被撕开一道大口子,两人脸上都沾着汤汁和尘土,叶九龄气喘吁吁地试图揪住石介的发髻,石介则死死箍着叶九龄的腰,口中兀自含糊不清地骂着“匹夫!”“竖子!”。
而饭桌旁,谢南气定神闲地用着膳,时不时给惊魂未定的郑秋布菜;皮卞抱着烧鹅碟子吃得心满意足,仿佛置身事外;吕祖谦则口沫横飞地讲着江南风物,还不忘给杨文和斟酒逗乐。
杨文和则端着酒杯,目光沉静地注视着这场闹剧,深不见底的眸中,映着跳动的烛火和地上翻滚的身影,无人能窥见其心底波澜。
只有郑秋,以手扶额,纤纤玉指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满心满眼的无奈与荒唐,心中哀叹:“早知如此,就该让小鱼儿那丫头来应付。她最是没心没肺,定能看得津津有味,何苦让我来受这份煎熬!”
窗外,最后一抹残霞终于沉入西山,暮色如墨,悄然浸染了梁王府飞檐斗拱的轮廓,唯有檐角蹲兽沉默的影子,在渐次亮起的星子微光下,拉得老长。
郑秋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只觉得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正无声地吞噬着眼前这光怪陆离的一切,只留下满心的疲惫与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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