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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你眼中只见那国库岁入多了几成,可曾见那‘本’已摇摇欲坠?劫富济贫?济了谁?不过是肥了那些借机盘剥的蠹虫,逼得富者怨怼,贫者更贫。长此以往,国本动摇,社稷倾危!”
石介被这连番诘问,尤其是那“劫富济贫”四字刺中痛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那黄花梨木的长桌竟也震了一震,杯盘叮当作响。
“你休要危言耸听,一叶障目!”他声音陡然拔高,如金石交击,“改革变法,自古无万全之策,岂能因噎废食?你只见平江府之弊,为何不见京东路、京西路推行得力,府库充盈,流民归田?
青苗法弊端,我早已行文各州,严令禁止抑配强贷。两淮路役钱之事,亦已派员彻查。有弊则改,有错则纠,此乃常情。难道因为路上有荆棘,就不走路了?简直荒谬!”
他亦引经据典,针锋相对:“圣人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如今朝廷积弊已深,冗官冗费,外患频仍,国库空虚如悬磬。不变法,何以强兵?何以富民?何以御辱?更何以成就盛世大华?
你那‘循序渐进’,慢火温炖,煮到几时?待到北虏铁蹄踏破长安城,再去讲你那‘和光同尘’的‘并存之道’吗?
我石介行事,但求上不愧恩师,下不负黎庶。些许阵痛,在所难免。若因你等所谓‘权贵’之怨,便畏首畏尾,裹足不前,才是真正的动摇国本。
劫富济贫?哼!富者田连阡陌,役使贫民如牛马,稍损其利,便成‘劫掠’?这‘贫’,济的是天下万民,是国之元气,此乃大仁,非小惠。
你叶九龄出身世家,锦衣玉食,又怎知那底层升斗小民挣扎求存之艰?!”石介情绪激动,双目圆睁,额上青筋暴起,手指几乎要点到叶九龄鼻尖。
“你……你血口喷人!”叶九龄何曾受过如此当面斥责,尤其那句“出身世家,锦衣玉食”更是戳中了他内心最敏感之处。
他素来引以为傲的清正廉明、为国为民,在石介口中竟成了不知民间疾苦的“权贵”。
连日朝堂上积压的郁气瞬间爆发,他霍然起身,脸色由红转青,再转白,儒雅尽失,竟也指着石介怒喝:“竖子!安敢如此辱我!我叶九龄殚精竭虑,为朝廷补苴罅漏之时,你尚在何处?!你这般刚愎自用,急功近利,与那饮鸩止渴何异?!新政!新政!我看你是被新政迷了心窍,成了酷吏!”
“匹夫!你才是因循守旧,阻挠大业的绊脚石!”石介毫不示弱,梗着脖子顶了回去。
厅堂之内,空气仿佛凝固。
两位当朝重臣,一个清癯儒雅,一个刚硬执拗,此刻却都如同被激怒的斗鸡,面红耳赤,须发戟张,哪里还有半分朝廷大员的体统?
所有引经据典、政策利弊的辩论,在这极致的愤怒与羞辱感冲击下,瞬间化为最原始的肢体冲突的欲望。
“欺人太甚!”叶九龄怒吼一声,积郁的怒火终于冲破理智的堤防。他竟不顾体统,隔着桌子,猛地一拳挥向石介面门。
石介万没想到这位素来讲究“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大师兄竟会率先发难,猝不及防,下意识偏头一躲,那拳头擦着他耳边过去,劲风带落了他头上的软脚幞头。
“好胆!”石介本也是寒门苦读,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纯粹书生,年轻时也干过粗活。惊怒之下,一股蛮劲涌上,哪里还管什么身份地位。
他怒吼一声,不退反进,竟合身扑上。两人身高相仿,顿时撞在一起,如同两头发狂的蛮牛。
只听“哐当”、“稀里哗啦”一阵乱响。
那张沉重的长桌竟被两人撞得猛地一歪,杯盘碗盏、残羹冷炙顿时倾倒飞溅。
蟹粉狮子头滚落在地,莲蓬豆腐摔成烂泥,雪霞羹泼洒得满桌狼藉。汤汁油污溅了两人一身一脸,更殃及了旁边的皮卞和吕祖谦的衣袍。
“哎哟!”皮卞眼疾手快,在桌子歪倒的瞬间,已然抄起了自己面前那盘几乎未动的“炉焙烧鹅”,护食般抱在怀里,敏捷地跳开两步,躲开了汤水袭击。
他一边心疼地看着自己溅上油点的锦袍,一边对着滚在地上扭打的两人,皱着眉头小声嘟囔:“真是吃饱了撑的!多好的烧鹅,差点糟蹋了!白瞎了师娘的好手艺啊……”
说着,竟真个不管不顾,寻了张干净的小几,自顾自坐下,夹起一块烧鹅细细品尝,摇头晃脑地赞道:“嗯!皮酥肉烂,火候正好!还是师娘做的地道,比仁德楼那挂炉的强多了!”
郑秋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堂堂半相和吏部尚书,朝廷柱石,竟如同市井泼皮般在王府家宴上扭打成一团。
她惊得花容失色,下意识就要起身冲过去阻止:“大师兄!石师兄!快住手!成何体统!”
话音未落,一只温润却有力的手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腕。
郑秋愕然回头,只见谢南王妃依旧稳稳地坐在主位,脸上竟无多少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