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番话,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都虚脱了一般。他低下高傲了一辈子的头颅,将姿态放到了尘埃里。
他相信,没有任何人能拒绝一座主城数百年积累的财富。那是足以让任何一个宗门眼红的巨额资源。
玄元端起了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在水面的茶叶。
他甚至没有看卫擎苍一眼。
“茶不错。”
他浅啜了一口,然后闭上眼睛,似乎在品味茶汤滑过喉咙的滋味。
那份闲适与惬意,让卫擎苍的心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
过了许久,久到卫擎苍几乎以为对方已经把他当成了空气,玄元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在了卫擎苍的身上。
那目光依旧平淡,却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
“钱?”
他轻轻地吐出一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弧度里充满了冰冷的嘲弄。
“你觉得,我需要那种东西?”
卫擎苍的心脏猛地一缩,如坠冰窟。
玄元将茶杯轻轻放回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嗒”响。
“你儿子,卫天骄。三日前,在城西的古玩集市,很威风。”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实。
“他看上了一个摊位,摊主不卖,他便让护卫打断了摊主的腿。很可惜,那个摊位,是我的。”
卫擎苍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根源在这里!
他那个无法无天的孽子,竟然……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这种存在的头上!
打断了他的腿?不……不对!摊主!是摊主!
“前辈!误会!这其中一定有天大的误会!” 卫擎苍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声辩解道,“犬子他……他绝不敢对前辈不敬!他打断的是那个摊主的腿,不是……”
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
因为他看到,玄元的眼神,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那不再是平淡和漠然,而是一种……很奇怪的,像是看待一个白痴的眼神。
“你觉得,”玄元的声音冷了下来,“他打断我的腿,和打断我雇来看摊的凡人的腿,有区别吗?”
卫擎-苍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是啊……有区别吗?
在老虎的领地里,你打死一只兔子,和直接抽老虎一巴掌,对老虎来说,有区别吗?
没有。
那都是对它威严的……最极致的挑衅!
“不……不……” 卫擎苍语无伦次,汗如雨下,“前辈,我……”
“那个摊位上,其他东西都无所谓。”
玄元打断了他毫无意义的辩白,伸出一根手指,在沾染了茶水的桌面上,轻轻画了一个圈。
“只有一个泥胎茶壶。是我闲来无事,自己捏的,虽然粗糙,但用了很久,顺手了。”
他顿了顿,抬起眼帘,冰冷的目光像两把利剑,刺穿了卫擎-苍的灵魂。
“你儿子,把它踩碎了。”
“现在,”玄元的声音变得幽深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万载玄冰,砸在卫擎苍的心头,“我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城。”
他端起那杯“碧落天”,一饮而尽。
然后,他将空空如也的茶杯倒扣在桌上。
“我给你三天时间。”
“用你儿子的头盖骨,为我重新做一个茶壶。”
“做好了,送到这里来。”
“做不好,或者……你不愿意做。”
玄元站起身,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云蔚城,就不用再有城主了。”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就在原地,凭空消失了。
没有一丝能量波动,没有一点空间涟漪,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只留下满室的血腥,一具干尸,一滩血肉,和那萦绕在空气中,久久不散的,碧落天茶香。
“噗通!”
卫擎苍双膝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瘫跪在了血泊之中。
他的双目圆睁,瞳孔涣散,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死人般的苍白。
用儿子的头盖骨……做茶壶?
这比直接杀了他,杀了他的儿子,甚至屠了整座云蔚城,都要残忍一万倍!
这是诛心!
这是要他亲手,用最残忍的方式,终结自己儿子的性命,然后用那份骨血之亲,去铸造一个羞辱的印记!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这位云蔚城主宰的喉咙里爆发出来,充满了无尽的绝望、痛苦与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