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焦淑妃被押走的背影,武承煜心中五味杂陈。这一次事件,终究以四皇子的死亡、焦家的落败暂告一段落。可他知道,这并非结束,利益的纷争,永远不会停止。
事后,武皇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周身褪去了帝王的威严,只剩掩不住的倦意:“煜儿,楚州诸事能拨开迷雾、查明真相,全赖你与海爱卿心思缜密、明察秋毫。父皇清楚,你在朝中处境不易,一面要应对兄弟间的夺嫡纷争、尔虞我诈,一面要帮朕分担朝政重负、处理要务,确实辛苦你了……”
“但从今往后,储位既定,唯你莫属,你无需再束手束脚,只管放开手脚行事便好!”
这是彻底定论了!
武承煜躬身作答,语气谦和却藏着赤诚:“父皇言重了,此乃儿臣身为皇子的分内之责,不敢言功。儿臣唯愿日后朝堂少些党争纷扰,多些清明气象,使家国得以长治久安,黎民能够安居乐业。”
武皇颔首轻笑,眼中暖意渐浓,满是欣慰之色:“好,好!果真是我武朝储君的风范,不负朕之所望!这几日你为查案殚精竭虑,辛劳至极,眼下事了,便早些回东宫歇息吧。”
武承煜叩首谢过武皇,抬首时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旁站的海宝儿,瞬间领会二人定有要务需私下商议,自己不便久留。遂恭声应下“儿臣告退”,而后稳步退离了御书房。
武承煜的身影刚踏出殿门,殿内氛围瞬间骤变。武皇脸上的温和与欣慰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沉冷威严,他盯着海宝儿,沉声喝问:“海宝儿,你可知罪?!”
武皇的话音刚落,殿中烛火便似被这沉冷的语气所慑,焰芯猛地一跳。
海宝儿垂首而立,官袍下摆纹丝不动,在听到“知罪”二字时,指尖微不可察地蜷了蜷,随即缓缓抬眸,目光坦荡地迎上武皇的威压:“臣不知罪。还请陛下明示,臣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
好一个“何罪之有”!
武皇猛地从龙椅上起身,明黄色龙袍扫过案上堆叠的奏折,几卷竹简应声落地。
他几步走到海宝儿面前,帝王的怒火混着痛心,让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沙哑,“朕问你,楚州之行,你与太子为何不能留老四一命?他虽贪婪残暴,私吞赈灾粮、凿溃河堤,犯下滔天罪孽,可终究是朕的亲生儿子!你明知朕对皇子们的骨肉情分,为何偏要赶尽杀绝?!”
哎,该来的,还是来了!
海宝儿身形微屈,却始终未肯屈膝跪地,一身官袍衬得他傲骨铮铮。他抬眸迎上武皇的盛怒,声线平稳却字字掷地有声:“陛下息怒。臣自踏入武朝以来,于私,自束己身守律法,怀仁心解黎庶忧苦,凭赤忱护一方安宁,未取民间半分非分之利,未伤百姓一毫无辜之情,纵奔走劳碌、触权贵之忌,难道这便是罪?!”
“于公,执公心行分内事,以智谋补社稷短板,沥肝胆防隐患暗生,未负朝堂所托之责,未违江山存续之纲,纵身陷风波、遭流言所困,难道这便是愆?!”
天地间自有公义,民心间自有秤杆。
若为民请命是罪,为国担当是愆,那坚守本心者何去何从?那护持正道者又该向谁诉?
武皇听罢,眸中先是掠过一丝讶异,随即便被深深触动,端坐在龙椅上的身躯不自觉微微前倾。面对海宝儿这番掷地有声的剖白,他暗自反思,只觉先前自己竟在君臣对谈间失了帝王该有的度量,不禁生出几分愧意。
他缓缓抬手摆了摆,语气中褪去了此前的沉郁,多了几分缓和:“爱卿不必动气,近来因老四的悖逆之举,朕确实心绪不宁,失了平日的分寸。如今密档已阅,你且说说,对眼下案情有何看法?”
“臣斗胆进言,四皇子之死,绝非臣与太子殿下所为。臣等抵达时,四皇子早已倒在血泊之中,臣与太子所见,不过是案发现场的残局罢了。”
“残局?”武皇眉头拧成一道死结,直指案上那封“临终遗言”,语气里满是质疑与威压,“那这手书、这密录,还有老四的凤衔珠玉佩,难道都是伪造的?你若未曾布局,又为何一口咬定是被构陷?”
“陛下明鉴,手书与密录的真伪,掌印太监与翰林院学士已联合勘验,确系四皇子笔迹;凤衔珠玉佩亦是四皇子贴身之物。”海宝儿话音稍顿,话锋陡然一转,“但这些证据,仅能佐证四皇子与焦家的恶行有所勾连,却无法直接指向四皇子的死因。臣当日勘验尸体时发现,四皇子心口的致命伤,绝非寻常刀剑所能造成——那伤口窄而深,入体三寸后骤然转向,正是江湖中极为罕见的‘回锋刃’所留。”
“回锋刃?”武皇瞳孔骤然一缩,显然对这兵器的名号并不陌生,语气中添了几分惊疑,“先前传来的消息,不是说他死于一把铸铁匕首,且伤口还带着你‘凌云剑法’的痕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