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羽拿起一枚白子,轻轻落在棋盘上,“但十年后,二十年后呢?当年曹孟德在洛阳时,谁又能想到他会挟天子以令诸侯?”
舱外忽然陷入沉寂,唯有水声潺潺。过了许久,蒯越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复杂:“先生可知,荀彧昨日在许昌城头立了一夜?”
苏羽握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颤。
“他让我带句话,” 蒯越的声音低了几分,“说‘守’字易写,行之却难。”
苏羽望向舱外浓雾,仿佛能看见荀彧立于城头的身影。那个永远身着素衣的男子,此刻或许正望着涡水方向,手中紧握着那卷写满国策的竹简。他忽然想起建安二年,曹操在宛城纳张绣婶母,导致典韦战死,自己险些丧命。那时荀彧在许都彻夜未眠,写下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八个字,派人快马送往前线。曹操见了那八个字,竟在帐中枯坐三日。
“告诉文若,” 苏羽的声音有些沙哑,“我记得洛阳的麦香。”
雾中的船队渐渐远去,橹声越来越淡,最终消失在白茫茫的水汽中。孙策不解:“先生为何不与蒯越一战?”
苏羽将棋子收入棋盒,轻声道:“有些仗,不必打。” 他望着窗外渐渐散去的浓雾,“就像有些棋,不必赢。”
船队行至淮河入江口时,已是半月之后。两岸渐渐显出江南特有的青瓦白墙,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孙策站在船头,望着熟悉的景致,忽然放声大笑:“我回来了!”
苏羽望着少年舒展的背影,忽然想起初遇孙策的那天。那是兴平二年的冬天,他在寿春街头看见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正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阵图,眉眼间满是倔强。那时孙策的父亲孙坚刚战死襄阳,少年眼中的火焰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烈。
“你在画什么?” 他走上前问道。
少年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破黄祖的阵!”
他忽然笑了:“我教你破天下的阵,如何?”
少年愣住,随即用力点头,眼中的光芒比天上的星辰还要亮。
“先生,前面就是历阳了!” 孙策指着前方的城郭,那里的城楼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苏羽望着历阳城头飘扬的 “孙” 字大旗,忽然从怀中取出那卷竹简。最末一卷背面的 “守” 字在夕阳下泛着红光,像极了当年洛阳太学槐树上的残阳。他忽然明白,荀彧写下的不是让他守许昌,而是让他守住当年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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