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现出一张女子的脸,眉眼熟悉,唇角微扬。
他浑身一震。
“你是……?”
水中人不答,只轻轻挥手。
刹那间,他脑中炸开万千画面:火海中的断碑、沙暴里的倒悬塔、雪原上牵着手奔跑的兄弟、母忆树下融化的身影……
他抱住头,嘶吼出声。
记忆如潮水倒灌,痛得几乎死去。
待他再抬头,水面已恢复平静。
但他知道了。
全都知道了。
他跌跌撞撞冲进屋内,翻出尘封已久的竹简、地图、断碑拓片,铺满一地。他颤抖着手指点着那些名字,那些地点,那些符号,终于拼出最后一块真相:
**“净世规”并非外物,它是人类集体恐惧的结晶,是千万年来对痛苦记忆的逃避所凝聚成的“反忆之核”。它无法被摧毁,只能被承载。**
而姜璃,就是那个选择承载它的人。
她没有死,也没有升华为神。她只是将自己的意识散入九州地脉,成为所有铃花的根,所有记忆复苏的引信,所有人在想要开口说“我记得”时,心头那一阵悸动。
她是忆母,也是祭品。
是桥梁,也是代价。
季明跪在满地残卷中,久久不动。
次日清晨,他出现在听碑亭,手中提着一盏新制的灯??灯芯是铃花蕊,灯油是蒸馏后的泪水,灯罩则用三百六十片碎瓷拼成,每一片都来自曾被砸毁的听碑。
他将灯置于亭中央,点燃。
火焰升起的瞬间,整座守名岭的铃花同时摇曳,花瓣纷飞如雨。
他拿起笔,蘸水,在素帛上写下第一行字:
> “今日,我重新开始记住她。”
从此,他不再只是书写名字。
他在每一卷《失名录》开头加了一段序言,讲述一个女子如何走过千年轮回,只为让人不说谎。
他教孩童们唱一首新童谣,歌词只有两句:
> “风吹铃花落,
> 落处有人说过。”
他让所有继忆者在执行任务前,先饮一口铃花茶,不是为了清醒,而是为了疼痛??他知道,唯有痛,才能证明你还活着,还拥有不愿放手的记忆。
又一年春深,守名岭的雾气终于散了。
阳光第一次完整地洒落在塔前石阶上,照亮了那行日日书写、日日遗忘的名字:
**姜璃。**
风吹过,带来远方山野的芬芳。
仿佛有人在轻轻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