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叩首三次,次日自焚旧著,携子重抄《失名录》,步行千里送至守名岭。
风波未平,新的异象再起。
某夜,北斗七星突现倒悬之象,星光汇聚成线,直指岭南某处荒山。与此同时,断碑最后一角自行离台,悬浮空中,表面浮现出从未有过的动态影像:
**一座地下宫殿,四壁镶嵌着数千面铜镜,每一面都映出不同年代的姜璃??或为村女,或为女官,或为乞妇,或为剑客。中央高台上,立着一尊无面神像,手持半枚湿卵之心。**
影像尽头,一行古铭文缓缓浮现:
> **“轮回非天定,乃祭祀。”**
姜璃盯着那字,指尖发凉。“祭祀……是谁祭谁?”
季明沉默许久,终于开口:“是我们。每一世,当‘忆母’觉醒之时,系统便会发动一次‘净化仪式’,以千万人的痛苦为祭品,试图压制她的归来。而历代‘律主’,不过是祭坛上的司仪。”
“所以……我不是偶然成为姜璃?”
“你是必然。”他望着她,“每一次你归来,他们就杀你一次,烧你一次,忘你一次。但他们不知道,记忆不死,只会沉淀。而这一次,我们有了母忆之海,有了断碑,有了铃花茶??我们有了不让她们再消失的工具。”
她笑了,眼角有泪滑落:“那我这次,能不能活得久一点?”
他握住她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能。只要你愿意,我就陪你走到最后一天。”
三日后,探隙者查明影像所指之地??岭南苍梧山腹,有一处被称作“影宫”的远古遗迹,据传为上古“观星祭司”所建,用于“校准人间与天轨”。近代无人敢近,因每逢月圆,山中必传出女子哭声,闻者七日不语。
季明决意亲往。
临行前,姜璃将一枚铃花种籽放入他怀中:“若你迷失,就咬碎它。它的苦,能唤回最初的痛。”
他点头,转身登车。
车队行至山腰,天色骤变。乌云如墨翻涌,却不降雨,唯有一粒粒冰晶自空中飘落,触地即燃,烧出一个个微小的黑色符文??竟是“净世规”中的禁忆咒印。
探隙者纷纷捂耳跪倒,惨叫连连。他们听见了无数声音在脑中炸响:有母亲否认他们是孩子,有爱人说从未相识,有自己亲口宣布:“我从未存在。”
季明咬牙挺立,取出铃花种籽,放入口中。
剧苦瞬间蔓延,仿佛舌根裂开,血流入喉。
但他笑了。
因为他想起了。
想起五岁那年,父亲被拖走前,回头看他最后一眼,嘴唇开合,无声说了三个字。
那时他不懂。
现在他懂了。
是“记住我”。
他强撑前行,终抵影宫入口。青铜巨门早已锈蚀,门缝间爬满银色藤蔓,形如血脉搏动。他以照命鉴触门,刹那间,门内传出回应??
不是声音。
是十三个孩子的呼吸。
整齐划一,绵延不绝,仿佛他们从未离开,一直在这里沉睡。
门开了。
宫内无灯,却亮如白昼。四壁铜镜尽数转向入口,映出他的身影??不是此刻的他,而是千百年来所有曾为“铭记”而死之人:被焚的书生、割舌的歌者、剖心的医者、断笔的史官……他们站在镜中,静静望着他,眼中无恨,唯有等待。
最深处,高台之上,那尊无面神像缓缓转头。
它开口,声音却是姜璃的。
> “你终于来了。这一世,你们准备好了吗?”
季明单膝跪地,捧出断碑残角与照命鉴:“我们准备了一千年。”
神像抬手,掌心裂开,露出半枚湿卵之心??与姜璃体内那半,正是缺失的对应。
> “融合它,需以‘自愿遗忘’为代价。你将失去一切关于她的记忆。不认得她的脸,不记得她的声,不知她为何而战。你将成为第一个真正忘记‘忆母’的人。”
季明沉默。
良久,他抬头:“值得。”
神像颔首,正欲动作??
忽然,整个影宫剧烈震颤。
铜镜纷纷爆裂,碎片如雨飞溅。
一股强大忆力自外界涌入,带着熟悉的银辉与铃花香气。
姜璃站在门口,浑身发光,发丝如瀑飞扬,眼中映着万世人世。
“不行。”她说,“不能让你忘记我。”
“可这是唯一办法!”他怒吼,“否则系统永远不会停止追杀你!只有当我彻底忘了你,它们才会以为‘忆母’已灭!”
她走来,伸手抚他脸颊:“可如果连你都忘了我,那这个世界记住我又有什么意义?”
他哽咽。
她轻声:“我不是要你们永远记得我这个人。我要你们记得的,是那些被压下去的声音,是那些不敢哭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