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与这些怡然自得的飞鸟所不同,昆明府城的空气中却是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黔国公府朱红大门紧闭已有整整七日,往来仆役皆神色匆匆,守门士兵的刀鞘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叫人望而生畏。
晌午过后,距离黔国公府仅一街之隔,自从沐昌祚病重的消息传出之后,便一直"门可罗雀"的秦楼却突然热闹起来,身材魁梧的兵丁们净水泼街,簇拥着代天巡狩的云南巡抚谢存仁迈进这座曾经日进斗金的沐府产业。
云南巡抚谢存仁以及左右布政使,要在此地设宴款待赶来昆明探望黔国公病情的土司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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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门厅诸多兵丁面无表情的注视下,王弄山土司使者沙沣勒紧腰间银带,趾高气扬地踏入秦楼,粗短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藏在袖中的匕首。
这把匕首是他的主子沙源亲赐,要他"见机行事"。
二楼雅间内,阿迷州土司使者普黑已经入席,他粗壮的手指捏着青瓷酒杯,酒液在杯中晃荡,映出他满是横肉的脸。
"谢存仁今日设宴,莫不是黔国公真的不行了?"他压低声音问身旁侍从,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若黔国公府势微,阿迷州便可趁机扩张领地。
这是普氏家族世代传承,却一直求而不得的梦想。
"普兄来得早啊。"再朝着角落处瑟瑟发抖的婢女们投去一个狞笑之后,皮肤黝黑的沙沣大步踏入,其贪婪的目光扫过桌上精致的菜肴,心中满是热切。
这些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菜肴,莫说是他,即便是坐拥万余兵力的族长沙源也不能日日享用。
汉人果然富庶!
闻声,普黑起身相迎,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嘴角勾勒出一抹狞笑,他们都明白彼此来昆明城的目的:打探黔国公沐昌祚的真实情况。
这位镇守云南数十年的老国公,早在数月前便病入膏肓,可一直躺在床榻上苟延残喘,迟迟不肯咽气。
他们身后的首领因耐心有限,便先行返回了族中,为日后"起兵"做准备,而他们这些心腹则是奉命留在昆明府城,一边打探消息,一边暗中发展"内应"。
"东川的禄使者还没到?"沙沣故意提高声调,"莫不是怕了这汉人的宴席?"
同为滇东土司,平日里自是少不了摩擦和竞争,尤其是这东川土司,仗着其家族世代在东川传承,当年可是没少欺凌他们王弄山沙氏。
像是心有所感,还不待普黑说话,门外便传来一阵豪迈的笑声,东川土司使者禄千钟身披虎皮大氅,腰间悬挂着两把长短不一的腰刀,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沙兄此言差矣,我禄千钟何时怕过汉人?"他拍着胸脯,震得刀鞘叮当作响,"我家土司说了,黔国公府若真不行了,东川第一个不答应!"
此话一出,环境悠然的雅间内顿时响起了如野兽般的狞笑声,三名身材魁梧的土司使者也是忍不住推杯换盏起来,丝毫没有将还未入席的云南巡抚谢存仁等官员放在眼中。
他们心知肚明,各家土司早已对官府掌控的肥沃土地垂涎三尺,如今只差一个合适的起兵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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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云南布政使洪承畴站在阴影处,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三十出头的年纪,面容清瘦,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都到齐了?"他轻声问道。
身旁的千总低声道:"回大人,滇东十二土司的使者均已入席。"
洪承畴微微颔首,嘴角浮现出一抹让人有些心悸的冷笑。
他已经收到消息,原本驻扎在曲靖府的"三省总理"鲁钦已是率领麾下数千精锐赶至昆明府外的西山,距离府城不过五十里的脚程。
作为汇聚了云南精华所在的昆明府,再也不像之前那般"破绽百出"了。
可以送这些飞扬跋扈的土司使者们上路了。
"巡抚大人,人都到齐了。"挥手屏退身旁的副将,洪承畴迈步至角落处,躬身朝着闭眼假寐多时的云南巡抚谢存仁禀报道,冰冷的声音中不掺杂半点感情。
闻声,谢存仁缓缓睁开眼睛,这位六十余岁的封疆大吏眼中突然涌现出一抹迟疑:"洪大人,此事若是传出去,滇东的那些土司们必反。"
事到临头,谢存仁又一次犯起了犹豫不决的老毛病,似是不敢承担将土司"逼反"的罪名。
对此,早有准备的洪承畴只是微微一笑,眼神犀利的说道:"云南土司狼子野心,近些天在暗中不断散播谣言,试图动摇我昆明军民百姓的人心。"
"我等地方官员守土有责,巡抚大人是要自欺欺人吗?"
瞧着眼前咄咄逼人的洪承畴,云南巡抚谢存仁不由得长叹一声,脑海中回忆起黔国公沐昌祚在咽气之前对他们的"叮嘱"。
乱世当用重典!
"那就按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