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等待雨停,也在等待李世民的旨意。
只不过,十几岁的李承乾,在这个年纪,即便再好的耐心,也经不住这般煎熬。
再次苦等了一夜之后,一大早,天还没亮,李承乾便早早地起了床。
急不可耐的打开窗户,却发现窗外雨势依旧未减,淅淅沥沥的春雨打在屋檐上,发出令人烦躁的滴答声。
这让他原本就不多的耐心彻底告罄。
"这该死的雨!"
李承乾一拳砸在窗棂上,震得窗纸簌簌作响。
他转身抓起案几上的茶盏,想要喝上一口水,却发现茶水早已凉透。
心情晦涩的他,一时没有控制好情绪,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掷在地上。
剧烈的碰撞发出 “当”的一声巨响,惊得侍立在外的力士连忙推门进来。
“殿下,您……”
只是,还不等力士的话说完,李承乾便暴躁的打断了他的讲话。
“去准备一下,我要到御书房去 !”
李承乾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手指紧紧攥着窗棂,指节泛白。
“可是,太子殿下,此时才五更天,陛下...”
力士面露难色,有心想要劝诫,又怕触怒了正在气头上的太子,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去御书房!今天,就算天上下刀子,我也要去父皇面前,把运粮的事定下来!”
力士被李承乾的话,吓得脸色发白。
“殿下,这雨还下着,陛下怕是还未起身……”
“未起身我就在门口等!”
李承乾完全听不进任何劝阻,一把推开力士就往外冲,完全不顾屋外此时还在飘着的雨水。
贴身力士见状,赶忙上前拦着李承乾道。
“殿下,晨间雨凉,您仔细些,小心感染了风寒。您都熬了半宿,要不回榻上再歇会儿?说不定等您醒了,雨就停了呢。”
“歇着?”
李承乾猛地转过身,眼底布满血丝,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他带着军队在北疆浴血奋战,我却在长安城里等雨停?传出去,我都丢不起这个人!”
李承乾低吼着,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
“李恪在定襄斩将夺旗的时候,难道也在等?”
侍立的力士见他脸色铁青,连忙将一件厚实的貂裘披在李承乾身上,颤声继续劝道。
“殿下息怒,陛下和娘娘也是疼惜您。再说,燕王殿下再能打仗,也总得靠着您送的粮草才能站稳脚跟不是?”
这位跟着李承乾好几年的力士,原本是想顺着话头好好安慰一下李承乾。
没承想,这话却像火星掉进了油锅,一下子戳中了李承乾的痛处。
李承乾猛地转身,一把挥开身上的貂裘。
眼睛通红,一脸狰狞地盯着力士,愤怒的吼道。
“靠着我的粮草?等我把粮草送到,颉利的首级怕是早被他献到父皇跟前去了!”
这时候的李承乾自然不知道,只要他不犯错,保持着宽容、谦逊、大度的行事作风,稳稳守住政治这盘棋局,便是最大的胜算。
这个皇位,自然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李世民从小带着他处理政务,本就是在历练他的沉稳与格局。
只可惜,他却被功名迷住了双眼,容不下这般等“慢棋”?
眼里只盯着北疆那片战场,以为唯有斩将夺旗才算功劳。
却忘了长安城中,大唐每发生的一件事,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都牵动着江山的脉络。
小到市井间一次物价的微调,大到朝堂上一份政令的推行,皆是维系帝国运转的齿轮。
他身为储君,守在这齿轮的核心枢纽,稳住每一处咬合,让整个大唐的机器平稳转动。
这份功劳,远比在北疆斩将夺旗更需深谋远虑,也更见真章。
一心想要洗刷赈灾失误耻辱,想要证明的他,回头望向舆图上蜿蜒的驿道,仿佛已看见自己的粮草队踏过泥泞,抵达幽州的景象。
并且,率领手下的东宫六卫,抢在李恪之前,协助李靖率先擒获颉利可汗。
在太极殿中,父皇用充满赞赏的眼神看向他,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称赞他。
“吾儿有勇有谋,不愧是大唐储君”。
而满朝文武,再也没人敢拿他在赈灾时,犯下的过错,以及李恪的军功,在他面前说事。
想到这里,李承乾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躁动,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贴身力士,大步流星地冲出书房。
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袍,顺着发梢往下淌。
可他浑然不觉,只觉得每一滴雨都在催促着他前行......
因为时间尚早,整座皇宫还浸在黎明前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