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互视一眼,终究不敢再犯,化作黑雾遁入山林。
孙宇拄剑喘息,冷汗浸透重衣。方才一战虽短,凶险犹胜面对南宫晟。他看向于吉,只见对方青衣依旧洁净,唯额角微现汗意,显然那青阳咒耗费不小。
“先生……”
“无妨。”于吉摆手,目光扫过岩壁那支毒箭,“影魅现身,说明南宫晟已与荆州分坛联手。前方百里便是义阳三关,彼处地势险要,必有重伏。”
孙宇沉默片刻,忽然解下腰间辟疆剑,双手奉上:“此剑乃霍侯遗物,蕴含沙场煞气,或可助先生破邪。”
于吉略显讶异,随即含笑摇头:“府君心意贫道领受。然辟疆剑乃大汉国器,非人臣可轻用。你且留着,他日面圣之时,此物另有因果。”说着自袖中取出一张黄符纸,指尖凌空虚画,一道朱砂符箓渐次成型,“此乃‘缩地成寸符’,可日行三百里。我们需在明日日落前赶至平氏县,那里有故人接应。”
符纸无风自燃,青烟缭绕间,孙宇只觉周身一轻,脚下山石飞速后退。他回头望去,断魂涧已在数里之外,暮霭沉沉,唯古柏孤影依旧。
**——夜色如幕,星月潜形。**
二人一路疾行,于吉时而驻足观察星象,时而以罗盘勘测地脉。途经一处荒废驿亭时,他忽道:“府君可觉体内真气有异?”
孙宇凝神内视,惊觉那缕宗仲安留下的阴寒掌力,竟在《归藏》古简的温润气息中渐渐消融,而张角真气的躁动亦平复少许。“是《归藏》之力?”
“归藏载地脉,太上主清虚。”于吉抚须沉吟,“二物相济,恰能调和阴阳。可惜你所得残卷不全,否则未必不能化灾厄为机缘。”他忽的抬眸,“前方二十里,有兵马调动。”
孙宇凛然:“太平道?”
“不,”于吉目露深意,“是南阳郡兵,约三百骑,领军者……姓蔡。”
孙宇瞳孔骤缩。南阳蔡氏,除蔡讽、蔡瑁一族,还有谁能调动郡兵深夜出境?他想起离郡前蔡瑁那意味深长的送别,掌心缓缓覆上剑柄。
暮色如血,残阳彻底沉入西山,只余天边一线暗金,映照着断魂涧的累累伤痕。孙宇以剑拄地,玄色深衣上的血迹在晚风中凝成暗紫,每一声喘息都带着脏腑撕裂的痛楚。宗仲安虽已遁去,那天道之威的余韵仍如冰锥刺骨,侵蚀着他的经脉。
于吉静立古柏之下,青衣在渐起的夜风中微动,似与山川暮色融为一体。他并未催促,只将目光投向西方层峦叠嶂的阴影,仿佛透过重重山峦,望见了南阳城头的烽火。
“府君可知,”于吉忽然开口,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宗仲安此番退去,非因畏战,而是忌惮‘变数’。”
孙宇抬眸,倚天剑上的流光微微黯淡:“先生所指,是张角真气之秘?”
“不止于此。”于吉拂尘轻扬,指向北方天际一颗忽明忽暗的星辰,“紫微晦暗,辅星移位。太平道蛰伏十年,今借王陵之事复掀波澜,其志不在复仇,而在乱世争鼎。”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南宫晟不过马前卒,真正的执棋者,尚隐于幕后。”
孙宇心头一震。他想起王陵中那具被绝世剑气斩杀的先贤遗骨,想起南宫晟临去时怨毒的诅咒,更想起赵空体内那团灼如烈日的太平真气——张角身死道消,却将毕生修为化作最危险的传承,这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布局?
“先生护送晚辈,亦是为探查此局?”孙宇声音沙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怀中《归藏》竹简的纹路。
于吉颔首,眸中星河流转:“贫道与张角论道三载,知其胸怀黎庶,然其道刚极而裂,终致反噬。如今太平道分裂两脉,一脉以宗仲安为首,欲承天改命;一脉隐匿江湖,图谋更甚……”他忽的侧耳倾听,拂尘陡然定住,“来了。”
**——嗖!**
一支乌羽箭破空而至,箭簇幽蓝,竟裹挟着刺骨阴风,直射孙宇后心!
孙宇重伤之下身形迟滞,倚天剑不及回防。电光石火间,于吉袖中飞出一枚铜钱,其上古篆“半两”二字骤放清光。“铛”的一声脆响,箭矢被铜钱击偏,深深钉入岩壁,箭尾犹自震颤不休。
“太阴蚀魂箭……”于吉白眉微蹙,“是荆州分坛的‘影魅’。”
四周阴影中缓缓浮现十余名黑袍人,他们足不沾地,袍袖翻飞间有磷火飘散。为首者面覆青铜獠牙面具,声音似金石摩擦:“无涯先生,太平道清理门户,您也要插手么?”
于吉踏前一步,周身气息陡然缥缈如云海:“回去告诉南宫晟,孙宇之命,贫道护下了。”
影魅首领冷笑:“那就得罪了!”双手结印,身后黑袍人齐声嘶吼,竟化作道道黑烟,结成九幽噬魂阵。阴风怒号中,无数怨灵虚影扑杀而来,所过之处草木枯朽!
孙宇强提真气,倚天剑绽出寸许银芒,却因内息滞涩难以施展。千钧一发之际,于吉拂尘凌空划弧,口中诵咒:“天地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