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的城墙,是东汉典型的夯土包砖结构。高约三丈(约7米),顶部宽近两丈(约4.5米),可供数人并行。女墙(垛口)约半人高,为守军提供掩护。但此刻,这些精心构筑的防御工事,已被鲜血、碎肉和残破的兵器涂抹得面目全非。
典韦和许褚,这两位如同定海神针般的猛士,此刻也到了强弩之末。典韦依旧扼守着东门那个被反复冲击、扩大又用尸体和杂物勉强堵住的缺口。他的双铁戟早已卷刃崩口,每一次挥动都沉重无比。左臂的伤口因为剧毒和持续用力,已经肿胀溃烂,散发着恶臭,黑气沿着手臂向上蔓延。他赤裸的上身布满新的伤口,旧伤崩裂,血水混着汗水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冲刷出道道沟壑。他的吼声变得嘶哑,每一次呼吸都如同破风箱,喷出带着血腥沫子的热气。脚下堆积的尸体已经没过膝盖,每一次移动都异常艰难。他完全是凭借着一股非人的意志在支撑,双戟机械地挥舞,收割着源源不断扑上来的敌人,眼神里只剩下野兽般的麻木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许褚驻守的西门,情况同样惨烈。他身上的巨大伤口因为反复撕裂,几乎能看到蠕动的内脏,全靠布条紧紧勒住。他的巨刀“虎痴”也布满了缺口,挥舞起来不再如闪电般迅疾,但依旧精准致命。他不再说话,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如同受伤孤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每一个攀爬上垛口的敌人,然后挥刀。刀光闪过,必有头颅或残肢飞起。他的脚下同样尸积如山,血水汇聚成溪流,沿着城墙内侧的排水孔道汩汩流下。他的亲兵早已死伤殆尽,身边只剩下临时补充上来、同样浑身浴血、眼神呆滞的普通士兵。
战争的残酷,终于将所有人都拖入了这血肉磨盘。
魏郡五官掾沮授也褪去了儒衫,换上了一身不合体的简陋皮甲,腰间挂着一柄制式的环首刀。他原本梳理整齐的须发早已散乱,沾染着血污和尘土。他站在靠近城楼的垛口后,脸色苍白如纸,握刀的手因为用力过度和恐惧而微微颤抖。他没有典许二人的勇力,只能指挥着身边仅存的几名郡兵,用长矛从垛口间隙向下猛刺,或者合力抬起沉重的滚木,狠狠砸向攀爬云梯的敌人。一支流矢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出一道血痕,他身体猛地一颤,却咬着牙没有后退半步,嘶哑着声音指挥:“稳住!刺!用力刺!别让他们上来!”
魏郡郡丞华歆官袍早已被血污浸透,束发的冠冕也不知所踪,花白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他脸上没有了往日的从容与悲悯,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坚毅。他目睹了太多死亡,看着熟悉的属官、士卒一个个倒在身边。此刻,他亲自挥舞着并不趁手的长剑,与几名同样年迈或带伤的文吏一起,用尽全身力气,将一块块棱角尖锐的碎石、断裂的城砖,狠狠砸向城下蚁附而上的黄巾军。每一次砸下,都伴随着下方传来的凄厉惨叫和骨骼碎裂的闷响。华歆的手腕被震得生疼,虎口崩裂,鲜血染红了剑柄,但他浑浊的老眼中,只有一片冰冷的杀意。他知道,城破,则玉石俱焚。
**虎贲泣血,统帅断肠**
面对黄巾军这种不计代价、轮番猛攻的恐怖战术,仅靠典韦、许褚的勇猛和地方郡兵、临时征召的青壮,已然无法支撑。城防多处告急,伤亡数字触目惊心。
虎贲校尉张鼎,这位全场官职最高、统率着朝廷最精锐的虎贲营骑兵的将领,此刻心如刀绞,却不得不做出一个痛苦万分的决定。
“虎贲营!”张鼎站在城楼高处,声音嘶哑却如同金石,穿透了震天的厮杀声。他环视着身边这些身披精良玄甲(由铁片或皮革髹漆制成的札甲或鱼鳞甲)、腰佩精钢环首刀、背负强弓劲弩的帝国精锐。这些骑兵本应在平原上摧枯拉朽,此刻却要在这狭窄的城头与敌人进行最残酷的肉搏。“下马!登城!”
命令简短,却重若千钧。每一个虎贲骑士眼中都闪过一丝不甘,但旋即被军人天职的决然取代。他们沉默地解下战马的缰绳,将心爱的坐骑交给后勤辅兵,然后排着整齐的队列,踩着被血水浸泡得湿滑泥泞的台阶,一步步登上这人间地狱般的城墙。
张鼎亲自调度,将宝贵的虎贲营精锐分批投入各个最危急的防线。凭借远超普通士卒的强悍体力、精良的甲胄防护(铁甲能有效抵挡大部分流矢和刀剑劈砍)以及严酷训练带来的默契配合,虎贲营如同一道道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