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言的手掌宽厚而温暖,轻轻托着她的肘弯,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
刚才那场私人画廊的开幕酒会,沈墨言渊博的谈吐和对她每一个细微表情的敏锐捕捉,让酒精带来的微醺感里,更掺杂了一种令人眩晕的暖意。
这暖意,与李安然冰冷遥远的卫星电话里,永远只有局势、安全、不要接触不必要的人……的命令式口吻,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今晚……谢谢你,沈教授。”古梦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一路延伸出去。“你今天对徐生画作的见解,让我感觉像是推开了一扇很久没打开过的窗。”
沈墨言停下脚步,伸手将车门打开,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深邃而专注,“能与你分享这些,是我的荣幸,古小姐。”他的声音很是悦耳,“尤其是当你感到疲惫,感到…某种不可言说的孤独时,可以出来散散心,透透空气,相信能给你带来安宁和……愉悦。”
古梦的心猛地跳动起来,眼眸的雾气越加浓郁。
她可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雏儿,男人话里的隐喻完全听懂了。
“好……”古梦呻吟似的回应,在保镖的引导下坐进了车里。
车门轻轻关上,将沈墨言温润的气息隔绝在外,却把那句“不可言说的孤独”留在了心湖深处,激起层层涟漪。
回到家,刚洗漱完,床头柜上的卫星电话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此刻的温情泡沫。
李安然的声音带着硝烟未散的疲惫 “古梦……你今晚又和那个沈墨言在一起?我提醒过你,欧洲局势不明朗,任何陌生人接近都可能是……”
“李安然……”积压的情绪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古梦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地打断了他,“我不是你的囚犯,我和谁交往,去看什么展览,不需要你和你的爪牙监视和批准。”她胸脯剧烈起伏,眼前闪过沈墨言眼中纯粹的光芒,“你心里只有你的战争,你的金钱帝国……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有没有哪怕一分钟,把我当成一个有思想、有情感需求的人,而不是你圈养在香江的宠物?”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李安然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暴打得措手不及,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用惯有的冷静压制:“听着,古梦,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科索沃那边随时可能升级,华尔街的秃鹫……”
“够了……又是这一套……”古梦的声音带着哭腔,绝望和愤怒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在你眼里,永远只有这些。我和孩子们的安全,永远排在那些冰冷的数字和遥远的战场之后。”
“沈墨言……”李安然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淬火的钢铁,“他的背景绝非表面那么简单,接近你的时机太过巧合,我的人正在查……”
“查?你除了查、监视、控制,还会什么?”古梦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酒精刺激了积怨已久的内心,整个人彻底燃烧起来,“李安然,我受够了……受够了你这套说辞……我们……我们……分手吧,这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咔嚓……”电话被古梦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掼在厚厚的地毯上,沉闷的撞击声如同她心脏碎裂的回响。
她背靠着冰冷的落地玻璃滑坐在地,身体因悲伤而剧烈颤抖,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滚烫地灼烧着脸颊。
门铃声,在令人心碎的寂静中轻柔地响起。
古梦茫然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沈墨言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牛奶,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心疼。
“古小姐?”他快步走进来,放下牛奶,蹲下身,声音温柔得像怕惊扰一只受伤的蝴蝶,“我走到楼下,听到……争执的声音。你还好吗?”
古梦看着他镜片后那双盛满真诚忧虑的眼睛,感受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书卷气息,最后一点支撑也轰然倒塌。捂住了脸,压抑的啜泣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凄凉。
重新抬起脸的时候,屋里依旧空空荡荡,冰冷如常,全没有半点生活该有的样子。
“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不能……像你这样……”破碎的语句从指缝间溢出。
沈墨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在她身边。他伸出手,极其克制地,轻轻拍了拍她因哭泣而颤抖的肩背。这个恰到好处的肢体接触,没有逾越,却充满了无声的慰藉和支持。
古梦没有抗拒,反而在那触碰下,身体微微向他倾斜。这一刻,情感的天平,在冰冷的现实和看似温暖的幻象之间,彻底失衡,义无反顾地倒向了后者。
窗外海浪涛涛,屋里冷如冰窖。当沈墨言的音影消失的那一刻,古梦知道,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夫人……您……发生了什么事?”大门口,保镖队长惊愕站着,看到古梦孤零零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泪水滂沱,不由得愣住了